短暂的愣住以后，乌恒璟率先反击，他理直气壮地攻击道：“是你先拒绝我的。你拒绝我，我当然有权利去找别人！”
珞凇淡笑一声：“呵。”
珞凇的平淡，让乌恒璟更加不爽：“你笑什么？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拒绝了我，难道我还得为你守身如玉？！”
珞凇走到窗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株落地的绿植叶子：“前一天还在说，若我愿意收下你、你愿意毫无底线地答应任何要求，一转头就能约别人。乌恒璟，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乌恒璟对此嗤之以鼻：“真好笑，你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这些？怎么，监护人还能管我谈不谈恋爱？”
珞凇抬头望向乌恒璟，平静道：“不是质问，只是陈述事实——你的‘喜欢’，未免太廉价。”
廉价。
乌恒璟被这两个字狠狠刺痛，也被珞凇平淡的语气刺痛，珞凇越平淡，就越代表他的轻蔑：“你说什么？！珞秉寒，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说我的喜欢‘廉价’？！”
珞凇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臣服于我，还是臣服于自己的欲望？你是喜欢我，还是仅仅喜欢一个比你强很多的人？你想跪的人是我，还是说，任何一个强者的手压在你肩膀上，你都愿意跪？”
乌恒璟被他几个问句搅得心乱如麻。
真的如珞凇所说吗？他不愿去想，只是愤怒地回击：“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贬低我的感情？”
珞凇淡道：“我说过，我不是在贬低你，只是陈述事实。从始至终，你对我的‘喜欢’都浅薄得很。你并不是喜欢‘我’，只不过恰好在你接触圈子那一年，你听说的是‘我’的故事，所以心生仰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听到的不是‘我’，而是别人的传奇，你一样会义无反顾地爱上那个人？”
“说到底，你爱的是‘神’，而不是我，”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乌恒璟，从始至终，没想明白的那个人，都是你。”
乌恒璟张了张嘴。
他本能地想说他没有，可是……
——你对我的‘喜欢’很浅薄。
——如果你听到的不是‘我’，而是别人的传奇，你一样会义无反顾地爱上那个人。
——你爱的是‘神’，而不是我。
珞凇为什么要这样说他？
就因为他约过白肃，所以珞凇认为，不仅仅是他，换任何一个强者，自己都愿意跪？
乌恒璟的眼眶瞬间红了：“你不会再给我机会了，对吗？因为我约过别人。”
珞凇严肃地看着他：“我不给你机会是因为你没做好准备。”
乌恒璟红着眼睛，好像再有多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为什么不反驳我？为什么不说，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珞凇浅笑一声，忽然说道：“那天我在黑阁。”
珞凇顿了顿，给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做了一个注解：“你从葬礼回去那一天，我在黑阁。当时我想的是，你小小年纪承担太多痛苦，也许我可以纵容你一回。但是很可惜……”
乌恒璟打断他的话，怔怔地问道：“你说……你说什么？”
乌恒璟的脑子里，一些可怕的念头正在成型……
珞凇没有回答乌恒璟的问题，而是继续说下去：“不过可惜，你选择和白肃进3012。”
乌恒璟的脑子，如被惊雷劈开。
那天……
那天他在？！
不……怎么会这样？
珞凇是在暗示他，那天本来他可以得到珞凇的安抚，他却阴差阳错地选择了白肃？！
不，他没有错啊！
是珞凇拒绝他在先，他去约其他人，又有什么错？！
可是为什么，心脏在这一刻，疼得快要死掉。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之前，他并没有完全丧失机会。但是，因为这件事，因为他跪过别人，他被珞凇彻底遗弃了。
珞凇不会再要他了。
他不会再碰他，不会再管教他，更不可能会愿意……
那一刻，乌恒璟忽然很想软弱。
他很想哭着认错，他想跪下求他原谅自己，但是，他的骄傲又不允许自己那么软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先爱上的人，注定是输家吗？
“我不会为这件事向你认错。我不会道歉，我更不会求你。因为，我没有错。”
乌恒璟强硬地说道，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下来，他倔强地撇开眸子盯着地板不看珞凇，任凭眼泪一颗一颗砸到地上。
珞凇走过去，抬起乌恒璟的脸，用指腹擦掉他脸颊上的眼泪：“那你哭什么？”
乌恒璟倔强地落泪，一句话都不肯说。
珞凇轻轻叹了一声：“乌恒璟，你有没有想过，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找你？”
乌恒璟带着浓重的哭腔：“监护人，对吗？你只是……只是在履行监护人的义务……”
珞凇淡道：“你觉得凭一个秦子良能帮你摆平那么多事？你觉得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和别人约过的事？你觉得，在明知道你和别人实践过的前提下，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找你？”
这几句话是……
是在暗示什么……吗？
难道……珞凇明明知道自己和别人实践过，却还让秦子良帮助自己，甚至今天亲自来找自己，也就是说……
乌恒璟哭着说：“你不肯原谅我……”
小孩哭得眼泪直落，珞凇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顶，语气情不自禁地温和，说出的话却丝毫不温柔：“你认为自己没有错，自然不需要原谅。”
这人根本油盐不进！！！
乌恒璟又委屈又难过，偏偏毫无办法，只得耍赖道：“我想要你原谅我。”
“你想要？”珞凇捏起小孩的脸颊，“这就是你的答卷，恩？上任的第一份提案就是要求撤掉公司一个大部门，导致被全体高管反对？”
诶？
珞凇好像在说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然而乌恒璟迅速意识到，珞凇只是训斥他，并没有要扔掉他的意思。
于是，毫无办法的乌恒璟干脆选择躺平，耍赖到底：“那是因为你不肯教我！谁让你不肯亲自教我？都怪你，我闯祸了。你要负全责。”
珞凇一挑眉：“我负责？”
他气场一压，小孩便心虚了。
乌恒璟把脑袋埋进珞凇怀里哼哼唧唧：“你……还愿意管教我吗？”
珞凇板着脸把那颗不听话的小脑袋揪出来。
乌恒璟：……
有那么一瞬间，乌恒璟以为自己一个撒娇要掉地上了。不，不仅是撒娇掉地上，是连带着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珞凇扔垃圾桶了，然后他听到珞凇说——
“你跟谁说话？敬称都不用？”
原来是为这个……
什么嘛，凶巴巴的……
被训了一顿、吓得半死、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再次丢掉的乌恒璟有了小脾气，哼哼唧唧：“珞总又不让我喊你‘先生’，你看我多听话。珞总要我放下你，我就去和别人实践，你说我乖不乖？”
珞凇静静地看着乌恒璟有整整三秒没说话，然后他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乌恒璟，一会儿被打烂屁股的时候，你最好别求先生饶过你。”
乌恒璟：？！
“您怎么这样啊……”乌恒璟用红透了的脸颊蹭着珞凇，撒娇似的抱怨，“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到底是和珞凇认识数日，乌恒璟说到一半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仿佛药丸，赶紧刹车。
可惜，珞凇已经听出他弦外之意：“以为什么？”
乌恒璟：……
天空飘来五个字：哦豁完蛋了。
乌恒璟企图靠撒娇来装傻：“您刚才对我好凶啊……”
珞凇没接话，乌恒璟抬头偷瞄了一眼那人的脸色，只见珞凇脸色冷得掉渣。
嘶——
这才是真的一个撒娇掉地上了。
乌恒璟不敢造次，默默松开抓着珞凇的手，立正站好，垂着脑袋，一副乖巧等训的姿态。
珞凇冷脸看他，不发一言。
本来温馨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乌恒璟又心痛又委屈，刚才珞凇都舍得跟他开玩笑了，他差一点就要被珞凇宠，怎么就又搞砸了？！
乌恒璟曲起脚踝，垂头丧气地踢了踢地板，半晌，小声说道：“也许我……”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站直身子：“也许我确实没做好准备，也许我仰慕的仅仅是传奇珞秉寒，也许我……不够有上进心，想接手家族企业却总是搞砸，可能……我不够坚定，不够强大，总是说错话，还总是惹您生气，但是您……您愿意教我吗？”
乌恒璟抬起头，他不敢看那人的表情，盯着珞凇的衣领看：“您愿意……管教我，引领我，直到我变成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吗？”
乌恒璟深吸一口气，把目光再往上移，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不要再让我猜，也不要再等我自己悟，我想……听您亲口说出来，可以吗？”
“当然愿意。”
没有任何推脱或是戏弄，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珞凇快速回答道。
乌恒璟被这记直球狠狠击中，击得五脏六腑都被狠狠一震。
一直以来，珞凇都是含蓄的、内敛的、克制的，他从未想过，珞凇会直接地、毫不加掩饰地对他说出“当然愿意”四个字。
乌恒璟扑进珞凇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人都知道他因什么事而道歉，不是为那份糟糕的提案，而是为白肃。
珞凇摸了摸他的脑袋，平静如水的脸上依然没有过多表情：“不必道歉，你没有做错。只不过，我依然有惩罚你的权利。”
乌恒璟：……
这人是如何冷冷淡淡地说出让人又想哭又想笑的话来的？！
珞凇淡道：“走吧。”
乌恒璟脑子转不过弯来，愣愣地：“走……走去哪儿？”
“不是要我管教你吗？”珞凇道，“回家，我好好管教管教你。”
他刻意在“管教”这两个字上面加了重音，乌恒璟只觉得一阵腿软。
天呐，怎么会有人让他如此想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