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温暖的手，按在乌恒璟的头顶：“一个提议被否决罢了，你父亲也经历过许多否决，才走到今天。”

　　珞凇的声音，不似平日的理性冰冷，很温暖、很柔和，像宽广的海洋，无声地纵容，似乎乌恒璟就算将他一切痛苦的、浑浊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股脑全部扔给珞凇，也能被他稳稳接住。

　　久违的安全感袭上心头，乌恒璟炸了，他猛地站起来，回过头凶狠道：“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珞凇淡道，“我已经说过秦子良了。看个人都看不好，给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乌恒璟怒道：“看我？你让秦子良看着我？你们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就因为我年纪小，所以我提出的方案一定是错的？高端餐饮板块连续亏损七个月，傻子都知道该及时止损，为什么你们都不同意？！”

　　“我没有不同意，”　珞凇的回答，出人意料，“你说得对。”

　　我没有不同意，你说得对。

　　一句话，成功消掉乌恒璟大半怒气，可炸毛了的小孩不会容易被安抚：“呵，你没有不同意？珞凇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走，你出去！”

　　乌恒璟怒起一掌推在珞凇身上，要把他推出门去，珞凇似是没想到他敢动手，被他推得往后退一步，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讶。

　　乌恒璟愣住。

　　他是本能推搡，却没想竟真的把珞凇推得一退，乌恒璟心虚得一咬唇，正犹豫着要不要道歉，不想，却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珞凇伸手将人揽进坏中，温和道：“不是在可怜你。相反，几天就能找出至诚的问题所在，我觉得你很聪明。”

　　……什么。

　　乌恒璟被他迎面抱在怀里，闻着珞凇身上熟悉的松木气息，心脏不争气地开始狂跳。

　　他怎么会……

　　他竟然没有生气，还抱了我……吗？

　　乌恒璟只觉得眼眶酸酸的，喃喃道：“……你知道什么？”

　　珞凇淡道：“我什么都知道。”

　　他的怀抱好温暖，让人留恋。

　　好想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让我永远、永远被他抱在怀里……

　　可是，乌恒璟猛地将珞凇推开，炸道：“珞总几日前刚拒绝过我，今天又来招惹我，我真的不明白，你是在玩欲擒故纵吗？还是说你就喜欢看我对你死心塌地、为你放弃所有尊严的样子？不想收我就别来招惹我啊！谁的真心能够经得起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待呢？你如果对我没有兴趣，就干干脆脆地拒绝我，为什么要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没有我的允许，秦子良怎么会来帮你？”珞凇的声音柔和而平静，丝毫没有被小孩的攻击影响到，“我希望看到的，是你认真学习、努力上进。因为执念于我，荒废了学业和事业，甚至丢弃自己应有的尊严，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我提醒过你，恩？我说过，如果我的出现反而扰乱你的正常生活，那么我会采取措施，包括与你保持距离，乃至完全退出你的生活。但很遗憾，你没有当回事。这就是我之前拒绝你的原因。”

　　“你说什么？！你说你之前拒绝我，难道不是因为……”乌恒璟到底是极聪明的，他听完这段，脑子里回想当日的情形，飞速升起一个可能性，他颤声问道，“不是时间过长？！”

　　“如果真的是因为时间过长，那么我何必多等你五十三分钟？超时一分钟就可以直接赶你走了。那天的前一天，我问你，能不能接受1vN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实话？”尽管珞凇努力保持安抚的态度，可说到这里，语气还是不自觉带了些凌厉，“你以为秦子良是我的sub，却仍然央求我收下你的时候，你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你说你不介意分享、不介意比较，准备为我放弃所有尊严，哪怕要你低到尘埃里去你都愿意的时候，你又将自己置于何地？课不上、公司不管，跑去黑阁胡闹，罚过你也不长记性，非要跟秦子良较劲。暗示明示，我说过你多少次，你听进去过吗？不撞南墙不肯回头，那你便撞吧，撞疼了才知道改。”

　　珞凇这个人，素来是淡淡的，从不厉声呵斥。

　　乌恒璟头一次见他一连串地发火训人，一时间……

　　乌恒璟想起自己那些天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被仰慕冲昏头脑，可是……

　　乌恒璟的睫毛忽闪，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其实……没有讨厌我？”

　　珞凇脸色骤然变冷：“你就听进去这个？”

　　乌恒璟自知又犯他忌讳，可大概是方才珞凇的话，给了他鼓舞，他缩了缩脖子，大着胆子抱住珞凇，用头顶蹭了蹭他的肩膀，撒娇的口吻：“……我今天够难受的，别再骂我了嘛。”

　　珞凇皱着眉毛，长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乌恒璟的后背，到底是压住火气没发作，反而安抚道：“知道你难过，所以才过来。”

　　乌恒璟埋着脑袋没有说话。

　　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想问的。

　　他想问珞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想问珞凇，“没有我的允许，秦子良怎么会来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跟珞凇说，你再说明白些，我很笨，听不懂你那些暗示，我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但他不敢。

　　此刻的温情是如此不真实，像个虚幻的梦境，他生怕自己再一挣扎，便会惊醒。

　　更何况，珞凇刚刚训过他，不准他因为执念而荒废了学业和事业。

　　乌恒璟小声说道：“再哄哄我，好不好？”

　　珞凇单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掰起来。

　　他注视着他。

　　乌恒璟的心脏，跳得飞快。

　　珞凇看着他，正色道：“你虽然没接触过餐饮酒店，却很聪明。当一个人足够聪明的时候，不需要经验也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所以，不必难过，你只是步子迈得太大、走得太急。你才刚刚接管集团没几天，能够做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乌恒璟，你很优秀。”

　　珞凇说完，在乌恒璟额上，轻轻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算哄吗，恩？”

　　珞凇的声音温柔地从头顶传来，乌恒璟已经脸红到不会说话了。

　　他……他、他他……

　　珞凇淡定自若：“不过，你要的‘哄’，大概并不是听我夸你。”

　　“诶？”

　　珞凇平静道：“你现在最想要的，是挨我的打。我罚过你，便会宽恕你，你也能宽恕你自己。”

　　乌恒璟喉结滚动。

　　珞凇太了解他。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渴望被训诫。

　　他像走进告解室里，渴望向神忏悔的教徒一般，渴望着被惩罚，更渴望惩罚过后的宽恕。

　　珞凇往旁边侧身一步，与乌恒璟拉开一些距离，淡道：“裤子脱了，我满足你。”

　　身体先于大脑服从命令，乌恒璟的手，搭在裤子上，却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手顿在裤腰带上没动。

　　乌恒璟上前一步，抓住珞凇的手臂，撒娇道：“隔着裤子打，好不好？”

　　珞凇淡淡看了一眼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乌恒璟立刻知趣地将手缩回去，珞凇不动声色地又朝旁边走一步，像是刻意要与乌恒璟拉开距离似的，反问：“为什么？”

　　“听说珞秉寒打人，很疼……”乌恒璟的眼神有些躲闪，他小声撒娇道，“隔着裤子打，已经够疼了……”

　　珞凇轻笑一声，淡淡的、短促的一声笑，却让乌恒璟心上一颤，然后他听见珞凇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对吗？所以不敢脱裤子。”

　　乌恒璟瞬间如坠冰窖。

　　他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