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俟，身份不详、来历不明，于某一天横空降临黑阁，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dom。

　　作为全苏国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会所之一，黑阁从来不缺传说。顶级的dom万里挑一，从初代的“北庐四少”到今天被封神的少数几位，大部分顶级dom都是面容冷峻、霸气侧漏，技术与气场兼具，可这位不同。

　　月俟有倾国倾城之绝色，即使面具遮挡，都遮不住他的绝美。面具之下的容颜，据说雌雄难辨、妖媚惑人，混血血统使得他的发色并不是纯黑而是泛着一股蓝光，深邃的眼窝里瞳仁蓝得发紫，宝石一般璀璨，他是天上的海妖，与他对视一眼，便被勾走魂魄，随他一同升空，再从云端坠落。

　　此前，乌恒璟听说过月俟这个人，但不太熟悉。不得不佩服甜冉的社牛体质，就连月俟这种冷傲的dom，居然也能被他说动。

　　推开休息室的门，眼前的景象令乌恒璟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绝美的少年浑身不着寸缕地伏在床上，长发从肩垂落，遮住他的表情，一双腿又细又长，放松地交叠着，脚踝香软光滑、好似轻轻一握就能被捏断，与羊脂白玉一般的腿相应地是……少年的腰臀和背部鲜血淋漓，他身材极好，臀线本应凹凸有致，屁股却肿胀一大圈，看不出原本的轮廓，后背像是被利刀凌迟，剜下的伤口又广又深，如同身披红色鳞片的蛟龙，安静卧伏。

　　少年对自己的严重伤势毫不在意似的，伏在床上用手肘撑起身子，玉指葱葱，用手指沾着颜料，在一幅画布上涂涂抹抹，食指沾着鲜红，无名指是鹅黄，色彩明快鲜亮。

　　而在少年的旁边，另有一个男孩，跪在床边的地上，替他身后细细涂药。

　　乌恒璟视线只轻轻一瞥那个男孩，立刻像触电一般收回。男孩戴的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面具下沿斜遮过颧骨，延伸到而后，露出一双眼睛和口鼻，嘴里被一个硅胶阳具塞着，口塞链子束缚在脑后，无法吞咽，使得男孩的下颌被口涎湿透，但令乌恒璟窒息的并不是这里，而是男孩的下身——那个男孩戴的贞操锁，跟他身上的是同一款式。

　　与他不同，男孩下身的环扣拉得更紧，勒得阴茎和卵蛋都涨到发紫，男孩额头细细密密一层冷汗，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臀部抑制不住地晃动，双腿止不住地颤抖，一定是被置入了器具，后面大概被塞了尺寸不小的按摩棒，或许，前面也有。男孩就这样，一边忍着身上的酷刑，一边屏息凝神，替少年上药。

　　乌恒璟只一瞥，就觉得身下幻痛，心有余悸地感慨先生的宽容。

　　这……

　　这、这、这……

　　乌恒璟呆住，脸颊烧起来。

　　月俟这是在同时调教两个奴隶？调教到一半就放他进来，真不把他当外人啊！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冷不丁从他们身后响起：“好看么？”

　　乌恒璟猛然回头，却撞进一张陌生的面容。

　　甜冉率先反应过来：“您就是疆皇先生吧？”

　　男人略一颔首：“是。”

　　甜冉介绍道：“我是甜冉，甜言美语的甜、冉冉升起的冉。这位是天境，是珞秉寒的学生。”

　　乌恒璟的眸子在甜冉和疆皇之间转过几个来回，又投向床上伏着的人，他忽然意识到——满身是伤在床上趴着的，不是什么小sub，而是鼎鼎大名的月俟大人！！

　　而这位疆皇先生，显然，是月俟的朋友，看气场，也是个dom。

　　疆皇的眼睛定在乌恒璟身上，将他的震惊尽收眼底，淡道：“你不认识阿月。”

　　“啊……咳！”乌恒璟回过神来，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我看过月俟先生的演出，刚才没认出来。月俟先生是我朋友的朋友。”

　　“你找到你的朋友，”疆皇指了指甜冉，“你的朋友找到阿月，阿月找到我——绕得真够远。”

　　乌恒璟讪讪地：“当年旧事……知道得人太少。”

　　“今日恐怕许多人，连段华卿是谁都不知，”疆皇淡道，“时代，变了。”

　　圈内更迭很快，这些年黑阁迎来送往，很多人都是断断续续地接触，玩一段时间、走一段时间。那些耀眼的、顶级的dom和sub们，光芒闪耀之后，或淡圈、或离开。人们最初惋惜，可很快又找到新的谈资。

　　委员会里除了季蕴心、珞凇、钟坎渊三位元老，其余全是新面孔。旁的不说，年仅十九岁的Non-sense，在进入黑阁五个月后，便被选入委员会，成为黑阁资历最浅的委员。

　　历史终将被尘封，黑阁永远不缺新人。

　　疆皇短短一句，像是微不足道的叹息，便话锋一转，问道：“为什么想到来问我？”

　　甜冉抢先答道：“听说您是圈内活地图。凡是圈内的人和事，没有您不知道的。”

　　疆皇道：“不过是待得久了，知道些旧事。比不上阁主万事皆知。”

　　“那不能跟传瑞哥比，他毕竟是主理人，”甜冉笑眯眯地，笑容里有种蹦蹦跳跳的活泼，“听说黑阁的事，除了传瑞哥，就属您知道得最多啦！”

　　疆皇一勾唇角，不置可否，算是默认：“想问什么直接问，我答你三次提问。”

　　人总是被困于围城——不知道的时候，疯了一样想要探寻；真要面对，又不知从何说起。

　　乌恒璟深吸一口气，问道：“珞秉寒，喜欢过段华卿吗？”

　　疆皇看着他，扬起眉毛：“你确定要这样浪费提问机会？如若连这个问题都不确定，你来找我做什么？”

　　乌恒璟眉心直跳。

　　是啊，如若连这个问题都不确定……

　　其实，他心里隐隐已经有答案，可是——他多希望，能从疆皇的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疆皇定定地看着他。

　　乌恒璟咬着下唇，手指不自觉地扣住裤腿，眼底尽是挣扎之色。

　　那么纯粹、毫不掩饰的爱慕，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甚至不在意自己的付出是否得到回应，只是那么固执地爱着，哪怕一厢情愿也要继续。

　　疆皇在心底叹口气，他习惯了圈子里各取所需的氛围，彼此之间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角色扮演，如今在乌恒璟眼底看到如此浓烈的爱慕，忽然被触动。

　　“他当然喜欢过，”疆皇一改先前冷冰冰的态度，收起讽刺的口吻，淡道，“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这件事不仅我知道，很多人都看出来。你拜师礼那天，柏长青也在。有空去问问你长青老师，他知道得比我多。”

　　平淡的语气，却是晴天霹雳。

　　原来……

　　原来传言是真的。

　　先生真的曾经喜欢过华老师。

　　乌恒璟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珞秉寒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疆皇主动接过他的话，“你也没问过他吧。谁会无缘无故提自己前男友？更何况，还算不得前任，只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暗恋？

　　乌恒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怔怔地问道：“那华老师……”

　　那华老师，有没有喜欢过先生？

　　“我猜，没有，”疆皇再次主动回答，“段华卿现在有爱人，名叫傅长砚，是个中国人。段华卿身体一直不好，大概在珞秉寒退出师门的前后时间，段华卿被傅长砚接去中国调养。在此之前，傅长砚始终在苏国陪着段华卿。据此推论，段华卿对珞秉寒，应当只有师生教养之情。他喜欢的人，是傅长砚。”

　　——他允许我仰望，却不准我爱他。

　　乌恒璟的脑子里猛然冒出这句话来，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找到解释！

　　原来，先生也曾经像他现在这样，仰望他的老师，却求而不得。

　　段华卿允许他仰望，却不准他爱他，陈年旧痛无法治愈，在心底发酵成隐疾，因此珞凇下意识地在自己与乌恒璟的关系里，复刻当年他与段华卿的关系。

　　珞凇将当年段华卿的冷漠，将那段求而不得的痛楚，投射到今日他与乌恒璟的关系里。

　　所以珞凇始终不承认爱他，所以，不管如何玩弄他，珞凇都不曾使用过他的身体。

　　他无数次表达自己的爱慕，可珞凇从来不肯接受。

　　他当他是sub，当他是学生，唯独不肯当他是爱人！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乌恒璟的脑子嗡嗡地炸开，急促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什么时候分开？”

　　疆皇见他眼底泛红，犹如被围猎的小兽，倔强地维护自己的尊严，不愿承认落败的惨局，语气里添了些怜悯：“给你三次机会，你就这样用？”

　　他顿了顿，又道：“这两个人从未以情侣关系在一起过，遑论分开。珞秉寒十八岁，跟着段华卿远赴中国念书，朝夕相处、同寝同食，他入师门七年，你说，他喜欢段华卿多久？”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段话，却像刀子一样，割开乌恒璟的心脏。

　　醉过方知酒浓，七年刻骨铭心的爱恋，他要怎么比？

　　疆皇像是还嫌不够似的，淡淡补道：“段华卿是训诫宗师，但不涉调教。珞秉寒给你定的什么规矩？流程上，罚前讲错，罚后思过；手段上，偏好忍耐，擅长各类固定、姿势、体能，主张不伤人根本，却难熬得很。这些，都是段华卿的规矩。”

　　他每说一句，乌恒璟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到最后，全然褪去血色。

　　先生给他定的规矩，和当初段华卿给先生定的……几乎一模一样。

　　捆绑是圈子的重要分支，因此调教偏重绑缚，少有dom会安排sub自己摆出千奇百怪的瑜伽姿势，即使偶有要求也多是要摆成家具，安安静静地做个脚踏或是茶几。

　　先前乌恒璟被罚姿势的时候，并未深究，只当是一种惩戒手段，如今被疆皇点破，他才豁然发觉——

　　是啊，段华卿是纯训诫，自然不可能用花式绳缚，所以……所以先生也很少对他绳缚，却总是要求他自己摆那些高难度的姿势。

　　乌恒璟狠狠咬唇，嫉妒在疯狂滋长。

　　明明……

　　明明他们早就分开，可到处都是段华卿的影子。

　　疆皇见他脸色极差，凉凉地说道：“你计较也无济于事。青春年少时的痕迹，早已融入骨血，不可磨灭。”

　　得不到，才愈发刻骨铭心。

　　如果这些年，珞凇不再谈爱，是因为始终忘不掉段华卿，那自己又算什么？！

　　既然忘不掉别人，为什么偏要来招惹自己！！

　　乌恒璟竭力忍住眼眶的泪，颤声问道：“他们……为什么会分开？”

　　疆皇反问：“你猜呢？”

　　“我猜不到，”乌恒璟喃喃道，“先生那么爱他……我猜不到。”

　　“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疆皇语气还是凉凉地，“为了纠错。虽历七载，悔之不晚。”

　　乌恒璟没听懂：“什么意思？”

　　疆皇却不再给他询问机会，竖起三根手指：“三个问题，数目到了。”

　　这句话，像噩梦结束的一记响指，将他拉回现实。

　　大梦初醒，乌恒璟却恍然自己早已醉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想醒都醒不过来。

　　他失魂落魄地谢过疆皇，拉着甜冉准备离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疆皇忽然出声问道：“你今年几岁？”

　　乌恒璟不明就里，只诚实地答道：“二十。”

　　“二十啊——”疆皇拖了一个尾音，“难怪。”

　　乌恒璟以为，这句“难怪”是说他年轻气盛，因此冲撞冒失。

　　殊不知，疆皇的意思是——二十岁的年纪，乌恒璟入圈时，珞秉寒早已封鞭，他没亲眼见过珞秉寒以前教学生、收sub的样子，因此不明白谁才是最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