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囍征哩！
乌恒璟去见辅导员和疆皇那天是周四，第二天，便是周五。
他这段时间很少能见到珞凇，本来周五，是他最期待的一天。因为周五晚上，一定能见到珞凇。自从拜师礼后，珞凇通常会将他接去自己家中清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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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五，乌恒璟到珞凇家的时候，珞凇还没回来。
“乌叔叔！”
听见门响，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厨房走出来——珞皓然。
刚吃完晚饭的珞皓然，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和负责照顾他的阿姨一起收拾碗筷。珞皓然总是在闲暇时光，分担一些家务，每次吃完饭，都会自己收拾碗筷。
阿姨见乌恒璟进屋，便没再让他帮忙，让小家伙陪客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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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叔叔，”珞皓然笑着拉他到沙发坐下，给他倒一杯水，又端来水果，“你会跟我们一起过周末吗？”
乌恒璟刚见完疆皇，脑子里乱糟糟地，无法克制地想起那些陈年旧事。
珞凇曾经也会和段华卿一起过周末吗？他们周末会做什么呢？
那两个人琴瑟和鸣，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用周末来清账。
乌恒璟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会吧。”
珞皓然开心地笑了：“太好了！我们班下周要出板报，我想找你请教，可以吗？”
望着小孩亮晶晶的眼神，乌恒璟自然不愿让他扫兴，于是答道：“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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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皓然带乌恒璟去了自己的书房，两个人坐在地上，铺开一大张A3的绘画纸，乌恒璟一边听珞皓然讲自己的想法，一边在绘画纸上画些草图，给他提供板报创意。
珞皓然和珞凇长得很像，一模一样的脸型和五官，只是珞皓然身上，独属于小孩子的天真气更足，还未经过变声期的小孩，说话也是奶声奶气的童音。
初见时，只觉得这个小孩稳重得可怕，言行全然不像个小学生，可相处久了，珞皓然身上独属于小孩子的稚嫩便显露出来，时常冒出些童言无忌的话来，惹人捧腹大笑。
乌恒璟近距离地观察小孩，忽然在想——先生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像皓然一样，有过天真无邪的岁月？
思及此，鬼使神差地，乌恒璟问道：“你……一直和你爸爸生活在一起吗？”
珞皓然眨眨眼：“是的。”
“那你……你妈妈呢？”
“妈妈和爸爸离婚了，我偶尔会去妈妈家，也看看外婆和舅舅。”
“他们……什么时候离婚的？”
珞皓然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我一直是跟着爸爸的。”
在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
乌恒璟想起他刚与珞凇见面时，莽撞地提出要做珞凇的男朋友，被珞凇毫不留情地拒绝，拒绝理由是，他结婚了。
可如今听珞皓然这么说，珞凇早已离婚，那么当初……
乌恒璟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握拳，指甲嵌进掌心。
那么当初，纯粹是为了拒绝他，找的借口。
看来先生，是真的没想过要跟自己做爱人。
乌恒璟问道：“你会想妈妈吗？”
珞皓然又摇了摇头：“爸爸说，如果我想妈妈，随时可以去看她。所以，每当我想妈妈了，就会去看她。”
“可是你爸爸的工作也很忙，没什么时间陪你吧。”
珞皓然挺起胸膛，带着一股小孩子的骄傲：“我已经是个大人啦！不需要爸爸一直陪着。”
珞皓然的懂事，让乌恒璟一滞。
尽管他觉得套一个小孩的话，很可耻，可他忍不住继续试探：“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珞皓然不疑有他，有问必答：“不知道。我只知道爸爸最近比平时忙很多，经常很晚才到家。”
这句话，让乌恒璟松了一口气。
看来，不是针对他的冷处理，是真忙。
乌恒璟问道：“你爸这么忙，你会觉得孤单吗？”
珞皓然淡定地扬起头：“不会啊，无聊的时候会请学校里的朋友来我家一起写作业，也会去找元叔叔和秦叔叔玩，还有季叔叔，他在市郊有个马场，我很爱去玩，那里有叔叔教我骑马。”
乌恒璟：？
一起写作业？学习马术？这就是学霸的业余生活吗？
乌恒璟又问：“你的爸爸和妈妈，为什么会分开？”
珞皓然歪着脑袋想了想：“爸爸说，是因为他不喜欢妈妈了。不是讨厌——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不是作为爱人的那种喜欢。”
乌恒璟深吸一口气，努力装作满不在乎的口气，随意问道：“你爸爸不喜欢妈妈，那他喜欢谁呢？”
珞皓然眨眨眼，笑得天真无邪：“我呀！爸爸说他最喜欢的小孩就是我了！”
乌恒璟：？
乌恒璟：……你爸对你那是父子情好吗？！
乌恒璟：……行吧，是我疏忽了。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七岁小孩讨论情爱？一个小学生能懂什么是爱情？
冷不防，珞皓然凑过来：“乌叔叔是想给爸爸介绍新的妈妈吗？”
“呃啊——”乌恒璟望着那颗完全不设防的小脑袋，忽然心虚起来，往后挪了挪，干笑道，“没有、没有。你放心，我不会乱给你爸介绍人的，也得选个关心你的人才好。”
珞皓然倒是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有个新的妈妈也不坏，爸爸总是抽烟熬夜，该找个老婆管管他。”
乌恒璟：……
这话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好笑？
不过——你想多了，我可不敢管他。
珞皓然摆弄了几下地上的画笔，忽然神秘一笑：“其实，我知道爸爸喜欢谁。”
乌恒璟心里警铃大作：“谁？”
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明知道打开之后是灾祸，却无法抵抗诱惑。
珞皓然从地上站起来，神秘地压低声音：“上次我和爸爸一起整理家的时候，在储藏室的最下面，看到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好多手写书信，都是爸爸写的。”
情书……
乌恒璟呼吸一滞，能让珞凇保留这么多年的书信，有且仅有一个人——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是……写给他的老师的吗？”
“咦，乌叔叔也知道啊？”珞皓然眨眨眼，带着一股懊恼，原来他自以为是的秘密，早已人尽皆知，他语气里带着小孩子的纯真狡黠，“爸爸说那是写给老师的书信，我才不信呢！珍藏这么多年，肯定是爸爸写给心上人的情书。”
乌恒璟脸色骤变。
那一刻，他好像能看到那些在经年累月的堆积下，已经变得又脆又薄的泛黄纸张，嗅到纸张间淡淡的灰尘气息，见到珞凇用堪比字帖的隽永潇洒毛笔字，细细写在纸上，字里行间，皆是他对段华卿的爱慕与仰望。
乌恒璟的心上狠狠一颤。
在珞凇的二十岁，曾有那么一个人是他青葱岁月里的灯塔，照亮他前行的路。
他从未如此鲜明地感受到——他来迟了。
太晚、太迟。
不是因为珞凇不够好，也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而是……在少时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此后无尽岁月，都将丧失爱恋的能力。
那个会哭会笑、敢爱敢恨的珞凇，随着段华卿的离开，与这些纸张一起，被永久埋葬。
“乌叔叔，你怎么了？”
沉浸在思绪里的乌恒璟，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有多差，直到珞皓然问他，才回过神来。
“啊，没有！”乌恒璟深吸一口气，随口胡诌，“只是觉得很遗憾，曾经那么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
“其实我问过爸爸。”
“恩？”
“我问过他，会不会后悔，没跟老师在一起，而是和妈妈在一起，”珞皓然眨眨眼，认真地说，“他说没有后悔。他说这是他此生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因为选择了妈妈，才会有我。所以，乌叔叔，不要替爸爸难过啦！爸爸现在身边有我，有元叔叔和秦叔叔他们，还有你，我想，他一定很幸福。”
然而这番话完全没有安慰到乌恒璟。
怎么可能不后悔呢？
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听出来，说什么“因为选择了妈妈，才会有你”，不过是哄骗儿子开心的谎话。
“嘘——”珞皓然伸出手指，晃了晃，“这是我和乌叔叔之间的小秘密。”
乌恒璟的心脏疼得厉害，他笑得太勉强，却不愿让孩子承担，因此伸出小拇指，勾住珞皓然的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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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凇回来的时候，乌恒璟正在珞皓然的书房里，珞皓然在写作业，乌恒璟在他旁边画画，一片岁月静好。
珞凇一敲门，扔下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来。”
乌恒璟跟着珞凇走进珞凇的书房，心里五味杂陈，珞凇坐下，乌恒璟站着。
乌恒璟站定后没有动，珞凇抬眼，语气冷厉：“等我请你？”
这是提醒乌恒璟，已经进入训诫状态，容不得他忤逆。
今日的乌恒璟，格外不想承珞凇的训诫，可是先生气场压过来，刻在骨子里的敬服仍是让他一咬牙，从包里拿出《日省录》，双手递上。
珞凇面无表情地翻开《日省录》，如他预料的一样，这周的《日省录》上，一个错处都没写。从进门起，他便察觉到小孩情绪不对，因此他没有急着训人，而是将《日省录》轻轻放在桌面，问道：“《日省录》我看了，除此之外，有没有要向我坦白的？”
“没有。”
“有什么想问我的？”
乌恒璟低着头，还是两个字：“没有。”
明明没有哭，嗓子却有点哑。
珞凇观察着他的脸色，淡道：“上次那么罚你，怕了？”
乌恒璟闷闷地：“学生该罚。”
珞凇的语气，添了一分严厉，气场压过去：“问的是你怕不怕。”
乌恒璟咬着唇不肯答话了。
“乌恒璟，”珞凇连名带姓地叫他，严肃道，“第一次训诫，我告诫过你：犯错不可怕，重在改过。日省录是你自己每日反思、提升自我的过程，也承载我对你信任。惩罚虽然难熬，却代表我在教你。”
“曾经，你翘课去黑阁看舞台剧，因为与我赌气，也因为畏惧惩罚，不认真填写《日省录》，我教过、也罚过。”
珞凇说到这里，曲起食指轻敲一下桌面，没再说下去。
点到即止，他拨出一个号码，打开扬声器，电话慢悠悠地响过四声，钟坎渊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喂。”
珞凇淡道：“学谦在吗？”
“在，你找他？”
电话那头一阵动作，紧接着元学谦的声音传过来：“喂，凇哥，你找我？”
珞凇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乌恒璟：“小璟年纪小，你就纵着他胡闹。”
“小璟？哪个小璟？哦，你说你们家乌恒璟啊？凇哥，他怎么啦？”
元学谦的语气十足地无辜，不是为自己辩白的“我哪有”，而是先问“哪个小璟”，摆出一副跟乌恒璟不熟的样子。
乌恒璟确实没看错人，元学谦没出卖他，即使被珞凇对质，也是死扛到底。只两句，电话那头的钟坎渊便已听出端倪，可惜他只是玩味地看着自家爱人，一副看戏的模样，丝毫没有插手的打算。
然而，元学谦有死扛的资本，乌恒璟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下一秒，火烧到他身上——珞凇冷眼扫他：“向你学谦哥道歉。”
也许是元学谦的死扛给了他勇气，也许是段华卿的事搅得他心烦意乱，乌恒璟竟然选择无辜地说道：“先生……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冲撞了学谦哥吗？”
他话音刚落，余光便瞥见掌风朝他脸颊扫来，乌恒璟后背一颤，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睁开眼，只见手掌在他脸侧堪堪停住——珞凇到底没舍得抽他耳光，只是一次警告。
乌恒璟睫毛微颤，心脏乱跳。他能明显地感到珞凇震怒，可纵是那人如此生气，也能克制着没打他的脸，算是疼惜他、顾忌他的颜面吗？
珞凇收回手，冷声道：“当面扯谎，我是这样教你的？”
咚！
乌恒璟一下慌了神，膝盖重重磕到地面，惶恐地喊道：“先、先生！”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徒自计算着通话时间，珞凇站起来，居高临下，投下一大片阴影，冷声道：“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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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写越觉得《日省录》这一招真的好狠。
元学谦和湛迁的错误千奇百怪，乌恒璟的错误万宗归一 ——没在《日省录》里记录。
没写，就是蓄意欺瞒，怎么罚都不为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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