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乌恒璟僵持之时，一个清亮的女声穿透层层人群，传来：“这么热闹？”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朴素的拖地长裙和高跟鞋，深灰色珠光连衣裙在灯光照耀下光泽感十足，深V领衬托她的天鹅颈，泡泡长袖恰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腕子上一枚纯玉手镯——安娜。

　　安娜走到他们面前，露出一个镇定大气的微笑：“我怎么听说，有人要投诉？”

　　“是，我要投诉。”

　　万溟直觉安娜来者不善，伸手准备接过侍者手中的平板电脑，准备填写投诉表格，不料安娜走上前，单手抽掉万溟手中的平板电脑，笑吟吟地问道：“投诉什么？”

　　她虽然脸上挂着微笑，眼睛却直直地往万溟眼底盯。

　　万溟说道：“我要投诉会员天境，在公共场合打伤我。”

　　“哦？”安娜噙着微笑，像只优雅的阿比西尼亚猫，被毛华丽、颈部纤长，她一步一步走向万溟，“是吗？”

　　万溟也是个dom，但是万溟这种伪dom，完全不具备一个dom该有的气场，安娜只是迤迤然靠近，便惊得他后退。

　　他后退一步， 安娜一撩裙摆，又向前一步：“打伤哪里？”

　　安娜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圈，最后落在万溟的头上，意有所指地：“这里？”

　　万溟脸色一凛，安娜唇角一勾，往前一步，往万溟身上伸手，似乎想去摸他的身体，万溟慌忙后退一步，安娜的手掌却堪堪停在距离他腹部一厘米处，挑眉：“紧张什么？”

　　安娜十指修长，并拢成掌，竖起手掌贴悬在空中，未等万溟开口，已然收回手，轻旋一圈背到身后，说道：“肋骨都没断，能算打伤？”

　　话虽然是对着万溟说，安娜的眼睛却没有看向万溟，而是看向旁边围观的人群。

　　“算不算上，你说了可不算！”万溟强硬地说道，“我要求调阅大厅的监控视频作为物证！现场各位会员都是人证，人证物证俱在，天境殴打我，已成事实。”

　　“像你这么功利的人，费尽心机扒住天境，不就是为了博名利？”安娜活灵活现地模仿方才万溟攻击乌恒璟的语气，说道，“大厅的监控可不是谁想调都能调，比如像你这样靠博眼球出位之人，不配调阅。”

　　“你——”万溟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又不是委员会成员，你说不配就不配？”

　　“我虽然不是委员会成员，但我是黑阁的老板。倘若我不同意，谁敢为你调阅呢？”安娜故意噎他一句，然后才转身，纤纤玉指从乌恒璟的衣领上快速掠过，撕下一片贴纸状物品，几下剥除外包装后，取出一片小芯片，放进平板的读卡器中。

　　扬声器打开，万溟的声音清晰地从平板电脑传到围观人群中——“你知道吗？你知道珞秉寒也曾经被别人践踏。你把珞秉寒当成神，可是你的神一定没有告诉过你，他当过段华卿的狗。他像现在的你一样，卑微地匍匐在段华卿脚下，对他摇尾乞怜，任由他玩弄他的身体，珞秉寒下贱地跪舔别人，段华卿却将他残忍抛弃。”

　　此段录音一出，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珞秉寒在黑阁声望颇高，被很多人奉为天神，万溟如此污蔑珞秉寒，众人一下子怒了，刚才还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们瞬间都变成乌恒璟的支持者，人群中迸发出许多议论的声音，有一个年轻的sub高声喊道——“打得好天境！要是有人这么污蔑我的主人，我非得打断他肋骨不可！”

　　万溟脸色骤变，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方才刻意压低声音说的话，居然被一字不差地录了下来。乌恒璟也满脸惊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衣领是什么时候被人贴过录音设备。

　　乌恒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那一幕——当他和万溟吵到一半时，曾有一位侍者走过来给他们送饮料，还伸手替他整理过衣领，询问他是否有事。

　　是那时候……

　　原来，那时候的侍者，是来贴录音设备的？！

　　“歪曲事实、诽谤会员，也是寻衅滋事的范畴，”安娜看着周围的人朗声道，她打开平板电脑的投诉表格，十指飞动，刷刷填好后递给侍者，“把这段录音和投诉表格交给黑阁委员会。我要投诉会员万溟违反会员守则，提请处罚流程。”

　　安娜这才转向目瞪口呆的万溟：“委员会将在核定结果后向你出具正式的《处罚决定书》，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结果——二十鞭刑。”

　　安娜微微一笑，向前探身，欣赏着万溟石化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放心，万溟，你被处罚那天，我一定会来围观。”

　　安娜优雅地张开双臂，一手一个，挽过乌恒璟和甜冉：“走。”

　　.

　　.

　　.

　　“安娜姐，谢谢你。”

　　离开大厅后，安娜让侍者送甜冉先离开，她领着乌恒璟往楼上委员会办公室走，乘电梯的时候，乌恒璟说道。

　　“谢什么谢？都是自家人，”安娜说道，眨眨眼，“你认识我吗？”

　　乌恒璟还没从刚才那场闹剧中回过神来，说话有些拘谨：“认识。”

　　安娜追问道：“我是谁？”

　　“你是黑阁的……老板娘。”

　　“我是黑阁的老板，”安娜开玩笑地纠正道，“阁主才是老板娘。”

　　乌恒璟疑惑道：“阁主？”

　　“你不知道这个绰号呀？”安娜想到一些往事，笑着摇了摇头，“阁主就是你传瑞哥。”

　　安娜一直乐于给黑阁舞台剧写剧本，往事如烟，曾经，在传瑞和安娜吵架分手、安娜远走异国之时，她以笔名写过一部《海啸》的剧本，在黑阁演出，《海啸》里脾气爆、规矩大的阁主，正是讽刺传瑞。

　　阴差阳错，《海啸》演出那一天，传瑞邀请元学谦来观看演出，元学谦偶遇钟坎渊，开启两个人一生的纠葛。

　　安娜正色道：“打人是你不对，但那个家伙恶意中伤你在先，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那个万溟素来热衷各种骂战，常与其他会员发生争执。黑阁办得大了，总有一些奇怪的人混进来。万溟虽然惹人讨厌，却没有做出过足以驱逐他的事情，我们不能赶他走，希望你别介意。不过，今日的录音一放，他在黑阁也混不下去了，估计，会选择自己退出。”

　　乌恒璟闻言，表情有些不自然：“没关系的。”

　　“你先生公开收你为学生，整个黑阁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你是珞秉寒的心头肉，如果以后有人找你麻烦，你随时可以找工作人员投诉，”安娜笑起来，半开玩笑地打趣道，“我们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顿了顿又说：“你可以申请在黑阁期间全程佩戴录音设备。这样碰到纠纷，有录音作为物证，更容易判定对错。”

　　乌恒璟像是想到了什么，斩钉截铁地摇头拒绝：“不，不用了。”

　　安娜好笑地看着他：“你怕什么？怕你先生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会罚你？”

　　乌恒璟：？

　　dom都这么可怕吗？随随便便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你那么怕秉寒啊，他不是对你挺温柔的么？”安娜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打量着乌恒璟，“就你今天私自动手打人的事，若是放在从前，秉寒肯定得好好治你一顿。”

　　乌恒璟闻言，脸色骤变：“先生他……会知道今天的事吗？”

　　“恩？”安娜闻言大笑出声，忽然停下脚步，停在一间办公室前，“进去吧，他在里面等你。”

　　“啊？谁？”

　　安娜一脸理所当然：“还能有谁？你先生啊！”

　　.

　　.

　　.

　　先生就在黑阁。

　　这个认知，让乌恒璟足足在门口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敲开门。

　　“先生。”

　　小孩垂头丧气地走进屋，走到珞凇面前。

　　珞凇正站在书架前，翻看一本书，见他进来，将书合上放进书柜，淡然凝望他。

　　乌恒璟刚遭遇一场无妄之灾，在大厅面对万溟时的满腹委屈，在看到珞凇那张一沉不变的脸色时，皆化为敬畏。

　　没错，是一沉不变，不是一成不变。

　　受家庭环境影响，珞凇幼时便已面不改色，这些年来，愈发沉稳，一张扑克脸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乌恒璟从来分不出他的喜怒。

　　既然先生来到黑阁，那么方才安娜姐替他解围，多半是先生默许甚至是请求帮助的，乌恒璟心里一甜，只觉得方才被人污蔑愿望的委屈烟消云散，乖乖认错道：“先生，我不该动手的。”

　　珞凇眼皮都没有抬，不轻不重地说道：“认错的话，你站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