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天空，方笑宜总觉得看起来很高很远，上面缀满了点点星光，像极了她弄丢方笑安的那个晚上，和徐家奕坐在马路边上，看到的漫天繁星。

　　可能是怕太引人注意，面前的这辆轿车，一直没打火。此时从车上下来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前，连黑夜里的那点微光，都挡在身后了。

　　但知道是他，方笑宜就不害怕了。

　　“你……来干嘛啊。”

　　第一次离家这么多天，说不想家是假的。此时看到徐家奕，方笑宜心里是惊喜的。本来想问他怎么来了，可话说出口，却不由自主变了味。

　　带了丝委屈，还有些埋怨。

　　这么多天不露面，明明没惹他，却一直躲着她，有本事一直别出现啊！

　　徐家奕轻描淡写笑了下。

　　“一会就集合了，来看看你。”

　　说得轻巧，还不是得撒谎。

　　说方笑宜手里的 U 盘存着自己的比赛资料、求徐大明找部队的熟人给托关系、跟方笑宜的老师打好了招呼说拿了东西就走、把大凯抓过来送他一趟，这才进来的。

　　徐家奕心里发虚，一边说着，一遍习惯性地伸出手，呼啦了一下那颗垂涎已久的小脑袋。

　　紧接着就变脸了。

　　“头发还没干呢就往外跑？”

　　他脱下自己的连帽外套，罩在方笑宜身上，拎起帽子就扣在了半湿半干的头上。

　　外套太长了，穿在方笑宜身上，拖着两根袖子，像唱戏的。

　　方笑宜任由他折腾，显然她的注意力还在他说的话上。

　　“集合？这就要去比赛了吗？”

　　徐家奕淡淡“嗯”了声，“赛程长，先打基层赛和分区赛，然后才是总决赛。”

　　赛程他看了，全国高中校级队伍大回环的赛制，从十一月初开始打，进总决赛的话，要一直打到明年三月份。为了保持竞技状态，队里的意思，过年可能都不放假。

　　他那不清不白的心思……本来想这段时间都躲着点她的，但一想到，这个春节，不能再去她家把人接出来，一起放烟花了。

　　他就绷不住了。

　　“啥时候走？”方笑宜问。

　　“一会，十二点的火车，一宿就到。”

　　这么急？那岂不是她军训回去，他已经不在松城了。

　　逆着月光，方笑宜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对面高大的人忽然俯下身，脸凑到她跟前。

　　“张嘴。”

　　方笑宜脑袋一下子空白了，不知道徐家奕要做什么。但身体不听使唤似的，竟然真的张了嘴。

　　嘴里滑进了什么又硬又凉的东西，她条件反射地含住，下一秒味蕾开始跳动，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是橘子味的硬糖。

　　“虽然进来了，但明令禁止不能给你送吃的。这个不容易被发现，你身上的衣服口袋里还有。”

　　“饿了就含一个，别低血糖了。”

　　徐家奕低声说完，直起身，飞快地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教官。

　　教官接了上级的指示，虽然把人带了过来，但也一百个不乐意，此时也往这边看过来：“东西拿完了没？”

　　“拿完了拿完了”，徐家奕说着，把方笑宜身上的衣服紧了紧，“教官，我妹就拜托您了啊，麻烦多照顾照顾。”

　　教官冷哼一声，没理他，冲着方笑宜下命令，“二连三班方笑宜，归队！”

　　方笑宜立马立正站好，身上还挂着长外套，不伦不类的，看得徐家奕忍不住想笑。

　　教官往回走了，看起来还要像来的时候一样，一前一后把方笑宜带回去。方笑宜赶紧抬脚跟上。两个人擦身而过时，徐家奕清晰地听到那个绵软却坚定的声音。

　　“加油啊，徐家奕。”

　　方笑宜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到点熄灯了。她摸黑儿确认了一下郝安琪的床铺，人已经回来了。

　　郝安琪听到方笑宜的动静，三下两下从上铺翻了下来，挤到下铺方笑宜的床上。

　　“教官没罚你吧？”郝安琪极力压低了声音，掩饰不住担心。方笑宜没回来的这段时间，她后悔死了，自己怎么就那么管不住嘴，非要抱怨，害方笑宜也被牵连。

　　方笑宜摇摇头，“你呢？”

　　“让我写检讨”，郝安琪扁扁嘴，“但比我预想得好多了，我以为得罚我跑圈呢。”

　　“谁让你嘴没个把门的，那么拦你都拦不住。”

　　郝安琪以为方笑宜埋怨她了，自知理亏，躲在黑暗里，不说话。

　　“行啦，下次小心点，就算说也小点声，免得再让人听见”。

　　黑暗里，郝安琪能感觉到方笑宜笑得揶揄。无所谓，她不生自己的气就好！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手里被塞进来个东西。

　　“别让被人看见。”方笑宜几乎在用气声。

　　塑料包装的手感和里面东西的轮廓，郝安琪马上猜到了，是颗糖。

　　“你哪儿来的？”还没吃到嘴，郝安琪声音就兴奋起来了。

　　平日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少爷公主，可在这训练辛苦、吃住艰苦的条件下，能吃颗糖，简直再高兴不过了。

　　“徐家奕给的。”方笑宜如实说。

　　“徐家奕？他来了？”郝安琪一脸不可置信，“来给你送糖？”

　　当然不是！方笑宜刚想要反驳，可转念一想，要是说“他来看我”，好像也怪怪的。

　　“他……路过的。”

　　说出口方笑宜不免有些心虚。还好寝室里黑，郝安琪没看到，她身上还穿着徐家奕的外套。

　　郝安琪在枕头底下撕开糖纸，也顾不上已经刷了牙了，把糖塞进嘴里，享受着橘子的酸甜，频频点头。

　　“你别说，你哥还真挺够意思的，路过还知道看你一眼。”

　　徐家奕赶到车站的时候，队友们早就集合完毕了，就差他一个人。

　　“再墨迹一会都检票了，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说话的瘦高队友叫刘斯杉，人也确实跟一颗杉木似的，很挺拔，细长条，是队里的中锋。就是嘴欠，上次徐家奕说方笑宜是他妹，有个队友调侃方笑宜“姓林，从天上掉下来的”，当时就给方笑宜造了个大红脸，就是这个刘斯杉。

　　“643，你要是能不说话当个哑巴中锋，咱们肯定能进决赛。”

　　大家一阵哄笑，只有一个高壮队友，傻呵呵地问“为啥”。高壮的队友叫杨光，是队里的大前锋，身板最壮实。就是人也憨憨的，徐家奕调侃刘斯杉，他也听不大出来。

　　“643 那张破嘴，不光漏油，还漏球呗。”

　　徐家奕心情欠佳，兴致缺缺解释了一句，杨光却觉得挺好笑，闷声乐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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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见到她，瘦了一大圈，小身板在迷彩服里逛荡，下巴尖尖的，看着怪让人心疼。

　　他打听了，军训一共一周。还有三天，她就熬出头了。

　　“检票了家奕，愣着干啥！”

　　队友在前面唤他。

　　徐家奕甩甩脑袋，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