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种爱,都是相互的◎
“晴晴, 你是不是要搬家了?奶奶说从昨天起就看见你在收东西。”
夏桃也开始放暑假了,她一早想来找晴晴,不过每次晴晴都恰好没在, 这是小姐俩隔了好几天,见到的第一面。
屋子里,秦晴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 这已经是她捡着要紧的拿了。
“是啊, 正在收拾呢。你来的正好, 这些试卷、参考资料记得拿过去。”
秦晴有很多笔记都是自己整理的, 学习方法之类都在上面。
夏桃拿回去,对她肯定有帮助。
来年, 夏桃可是学校的考试主力军。
夏桃痛苦面具:“晴啊,你饶了我吧。你以为你自己学习好, 作为闺蜜的我,也学习好吗?从你考出来之后, 我爸整天对我耳提面命, 说要跟你学习,把我烦死了。”
“我倒是觉得夏叔叔说的对,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夏桃摆手:“告辞!”
话是这样说,她人并没有离开。
见秦晴整理的东西实在多,索性蹲下来帮她一块儿弄。
“我爸还叫我谢谢你呢,幸好你帮他翻译了说明书,现在跟着工程师学起来, 不会觉得太吃力。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厂又有一大批人下岗了。好些都是厂里的老员工, 你看着吧, 这几天从筒子楼里搬出去的人不会少。”
说起来都很唏嘘, 十多年的老邻居,谁也不想看见别人搬走,但现在整体形势就是这样,自己退下来还能拿到一部分买断的钱,等着辞退,可能还不如现在。
秦晴听了很是感慨,却又找不到好的办法帮助大家。
连她自己也是刚上路而已,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
“别想了,我就是顺嘴跟你提一句,厂子的事,我爸都帮不上忙,更别说你了。”夏桃一边帮着收东西,一边说。
秦晴点点头:“如果我和秦覆关系好,说不定能让他提供几个工位给大家,但现在......”
“说起来,秦叔叔怎么连你的升学宴都不出席?”夏桃想起来道:“邻居们还问我呢。”
秦晴面色不变:“可能忙什么事吧,不过他应该会很快找上门。”
秦覆知道秦晴考上的清大的事,还是通过一个竞争对手。
那人也不知道什么居心,招标会上故意抢了他的标,结束还把他拦住说话。
秦覆最近心情很不好,心里仿佛憋了一股火,怎么都发泄不了。
看见来人,便是一阵没好气的冷哼。
“你过来干嘛?想让我恭喜你?”
“怎么会呢,秦总。”黄忠见他情绪不好,拍拍他肩膀,故意道:“秦总,其实你何苦过来竞标,你要正想要,我不信你宝贝女儿会没办法。”
秦覆嫌弃的拍了拍黄忠触碰过的地方,语气冷淡,“这是政府的标,我女儿会有什么办法?”
黄忠皱眉,继而想到什么忽然一笑。
“你女儿当然有办法,她老师不是和政府有合作?这个项目,正是她老师手底下的。秦总啊秦总,你都不知道业内有多少人羡慕你,说你娶了个好妻子,再也不用烦公司资金链的事。还说你有个好女儿,以后和政府攀上关系,想要什么项目岂不是手到擒来?”
“话又说回来了,秦总,你为什么不参加你女儿的升学宴?升学宴可是在建国饭店办的,当时我去都足足愣了好一会儿,你女儿,好大的排场!不过她有那样的老师,排场大也是应该......”
黄忠一连说了好几句,直把秦覆说懵了。
看他拿着合同要走,秦覆连忙把人叫住了。
“你说的我的女儿,是哪个?”
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猜测,但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暂时不敢下定论。
也怪自己那天被苏荷的事冲昏了头,忘了追问秦晴高考考的到底怎么样。
现在黄忠这么说,难道......
“还有那个女儿?当然是钱教授、李教授的学生秦晴。”黄忠将秦覆的正经看在眼里,心中得意:“你看你这爹当的,真是失职。这样的升学宴,你怎么舍得不去?”
秦覆揪住黄忠衣领,脸色逐渐铁青:“升学宴?在建国饭店办的?”
“秦总,松手松手,有话好好说。”
黄忠笑笑,将衣领扯出来,重新整理好。
“怎么?看你这样子好像完全不知情,不会吧?那可是你女儿。秦总,你和你女儿的关系真的这么差?那完蛋了,钱教授、李教授的东风,恐怕你是借不到喽!
黄忠说完就走,丝毫不恋战。
秦覆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人像是泡在了冷水里,冷到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
秦晴!
是了,照片是秦晴给他的。
他的好女儿,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接这场东风!
秦覆的脸逐渐变得扭曲,垂在身侧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他得找他的好女儿好好谈谈了。
......
驱车回家,一进家门,秦覆便看到苏禾那张战战兢兢的脸。
他冷声:“我不想每天回来看到的是一副死人脸。苏禾,你以前不是很爱笑吗?怎么现在又不爱了?你们女人都是这么善变吗?”
苏禾脸上肿了好几处,看见秦覆还是会下意识发抖。
她没想过,秦覆有一天竟然有胆子冲她动手。
无所谓了,等晚上秦覆睡着,她一定会趁机逃出去。
她没想到的是,根本不用等到晚上,秦覆回来换了一身衣服,连饭也没吃,再次离开。
他换下来的那身衣服里,可还有家里的钥匙,秦覆竟忘了带走。
苏禾扯了下嘴角。
等她离开,有秦覆受的。
他以为,苏正楷的女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秦晴的东西有点多,师兄运了满满一车东西,还剩下两大包。
她掂量一下,不是很重,不等师兄回来,现在直接坐公交去清大也可以。
倒了两班车,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秦晴就看见了个熟人。
“哟,小丫头,听说你在这里读书,没想到还真碰见了。”
顾之岚迈着长腿过来帮忙,手一伸过去,秦晴躲开。
“不用了,我师兄叫我离远点......”
想起上回的乌龙,秦晴都觉得震惊,她和顾之岚怎么可能?!
顾之岚:“我以为我们还是有一些革命友谊的,没想到你翻脸不认人。”
“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风评太好。“
顾之岚噎了一下,强行把东西搬过去,“甭管我风评好不好,替你搬点东西,总没关系吧?”
他执意要搬,秦晴也就随他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顾之岚:“之前有个工程师放了点错,被俞扬刷下来了,你......”
秦晴转头,利利索索的从他手里将东西接过去。
“顾总,我自己搬吧,谢谢了。”
顾之岚:“你这丫头......我就是顺嘴问一句,不行就算了的事,你还较真了?”
顾之岚急急跟上,没想到秦晴紧急刹车,鼻子差点被小姑娘撞到。
“唉,你——”
秦覆在那里,正阴晴不定的看着秦晴。
目光不像是看女儿,倒像是在看仇人。
秦晴扭过头,把东西一股脑塞顾之岚手里:“帮我拿到教师公寓那边,谢谢了。我有点是事情急需处理一下。”
顾之岚也感觉到秦覆来者不善了,“要不我先在这儿等你把事情办完?”
“好,麻烦你等我。”想到秦覆的作风,这回秦晴没拒绝。
孩子就站在自己眼前,秦覆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
他慢慢靠近,顺便细细将女儿打量一圈。
他发现女儿的变化实在是大,从前明明性子很跳脱,脸上时常带着笑,像个小太阳似的,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光芒。如今,无端端沉稳了太多,衣着打扮跟从前比也有很大变化。
更叫人觉得离奇的是,这孩子竟然真考上了清大。
秦覆也叫助理帮着查过秦晴的成绩,非常好,在国内数一数二。
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能考上清大,又为什么同时被两人青睐。
就连被央视采访时,这孩子都沉稳有礼,举止有度。
可越是这样,秦覆就觉得越陌生。
什么时候,秦晴身上发上了这样的大喜事,不是想着告诉他,而是想尽办法瞒着他?
就连此刻,跟在秦晴身边的这一位,秦覆之前也见过。
顾氏的小顾总,现在出来单干了,在业内有点名头,和宋氏的掌权人熟悉,能在宋氏掌权人跟前说上话。
秦覆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产业,在顾氏、宋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跟前,好似一个小作坊。
因为小顾总在,秦覆决定对秦晴和颜悦色一点。
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人脉。
秦覆勉强维持微笑:“秦晴,你来这里上学,为什么不跟爸爸说?升学宴也不请爸爸,你难道不知道会爸爸有多伤心?”
顾之岚心里暗暗吹一声口哨。
小丫头了不得,升学宴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跟家里说。
秦晴垂眸,压根不想看他。
“你根本不是伤心而是愤怒吧,但,我的事和苏禾的事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呢?要不然你怎么会一激动,就完全把我抛之脑后?”
秦覆有苦难言。
有外人在这,难道他能把苏禾做的那些不堪的事,全都翻出来讲吗?
但如果他什么都不说在小顾总眼里,就成了不顾女儿的男人。
小丫头片子竟然敢给他下套。
秦覆眼里的恼怒一闪而逝,努力维持平和的语气道。
“不管怎么样,这么大的事都应该让家里帮你张罗。李老师那边呢,去他们家里拜访过了吗?有没有准备合适的礼物。明天吧,明天爸爸抽一天时间出来,带你去你老师们家里拜访一下。”
秦晴讽刺一笑,抬起眼睛直直望过去:“秦覆,可以不要自说自话吗?我为什么不请你?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为什么在那个档口把苏禾的照片给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顾之岚还是第一次看见秦晴发怒。
小丫头怒目而视的样子,让他不自觉跟着倒抽一口冷气。
秦覆脸色变了变:“够了,秦晴,我是你爸爸,你怎么能直呼其名?不过念在你第一次犯,爸爸原谅你。”
秦晴笑笑:“爸爸?你也配!”
秦覆气到浑身发抖:“秦晴,你这是翅膀长硬了!”
“从你决定不要我的那天起,今天就能预见,不是吗?为什么你会以为,一个被你抛弃的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着?等你来施舍你的父爱吗?”
“你做梦。”
秦晴的语气很淡,却像是击垮秦覆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让他溃不成军。
“秦晴,我是你爸爸!”
如果不是还有理智强撑着,秦覆一定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就像对付苏禾那样。
把秦晴关在家里,狠狠管教。
叫她知道什么叫“长辈”。
秦覆眼底浓墨翻滚,拼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压抑着。
“你跟爸爸道歉,爸爸就原谅你,我可以当做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秦晴摇头失笑:“是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苏禾的事呢?惊喜吗?给前一任妻子戴绿帽,现在自己也戴上了绿帽。其实我很好奇,你拿着照片回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有好好奖励你的妻子吗?”
一时间,顾之岚大气都不敢喘。
他以前果然一直小看这丫头了,这张小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多气人的话。
看来以前,秦晴对自己着实留有余地。
“秦晴!”秦覆怒吼道,“你是当小辈的,哪有你指责长辈的道理?”
“可你抛弃我,来我家砸门,带着你妻子上门示威,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从来没出现过!有你这样的长辈吗?你说的对,我翅膀长硬了,以后再也不需要你的施舍了。”
秦晴平复好情绪,温温一笑:“不过我猜,现在轮到你舍不得放弃我了。毕竟,现在是你需要我,要不然你今天也不会走这一趟对么?可惜,从你抛弃我那天起,我的好处,你休想沾染半分!”
如果没有拜两位老师为师,秦晴可能不会这么快摊牌。
但她太知道秦覆的为人了。
这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以前出轨,一半因为贪恋苏禾这个人,一半贪恋苏禾带来的财富。
因为有了苏家的注资,秦覆的事业扶摇直上,已经到人人称一句秦总的地步。
可以说,秦覆的公司一半靠自己,一半是靠着苏禾办起来的。
可惜这个道理,秦晴到了如今才逐渐反应过来。
要是早早知道,上辈子怎么会跟着秦覆去小洋楼,还傻傻等着他施舍父爱呢?
秦覆要真是有“父爱”这种东西,为什么会看着苏禾母女欺负她,却一次次选择袖手旁观当个和事佬......
秦覆瞳孔猛地缩紧。
苏禾的事,让他最近一直没好好休息。
秦晴说的这些话,直接让他气急攻心,猛地喷出一口血。
顾之岚也没料到忽然变故突生。
他往后避了避,“那个......秦晴啊,你、你爸爸吐血了。”
秦晴淡定把自己的东西接过,“谢谢你在这里等我,如果你不在,秦覆肯定会动手。对了,麻烦你叫下救护车,我就先走了,以后再找机会答谢你。”
“秦、秦晴——”
顾之岚想把人叫住,秦晴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去教师公寓了。
看着躺倒在地的秦覆,顾之岚叹口气,拨打了一个电话。
......
教师公寓布置的很温馨,尽管从外面看很老派,里面竟然给装成了小姑娘喜欢的粉粉嫩嫩的颜色。
桌子是原木的,秦晴想象了一下,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又酸又暖。
“师妹,东西拿来了?”
方巧巧来了。
留着一头长发、不苟言笑的师姐,一点都没有外表看上去冷。
还给秦晴带了粉色的抱枕。
小姑娘眼圈有点红,方巧巧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撸起袖子:“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据师兄说,师姐身上是有点硬功夫在的。
至少师兄是打不过师姐的。
秦晴叹气:“没谁,是我欺负别人了,我以为我会感到快乐,没想到一点也不开心。”
“傻,就你还能欺负别人?我看你不受委屈就不错了。”
方巧巧将手放在秦晴发顶,热意传过来,秦晴的心都变得酸酸软软的,她抽抽鼻子,像只委屈小狗。
秦晴:“我爸吐血了,但我一点也不想去看他,以后也不想照顾他。我可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好人,至少我没办法做到,仅仅因为他是我爸,就对他好。”
方巧巧揉揉她脑袋,语气温和:“没事,就像这个世界上有好人有坏人,当然也有好爸爸坏爸爸,当他是一个坏爸爸时,凭什么让你对他好呢?任何一种爱,都是相互的。”
秦晴抱住她,软软蹭了蹭。
师姐身上香香软软的,她有感觉被安慰到。
“但老师会不会喜欢孝顺的学生?”
方巧巧:“老师是喜欢孝顺的学生,但他不喜欢愚孝的学生。首先,他得值得你孝顺......”
夜里,宋璋书房。
把着急处理的文件先处理了,宋璋本想去休息,没想到电话响了。
一看是顾之岚,他犹豫了一下,才选择接通。
宋璋单手捏着听筒,另一只手捏眉心。
“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去捞你?”
“阿璋,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
宋璋看下时间:“五分钟。”
顾之岚立马道:“我今天又碰见秦晴了,小姑娘跟她爸发火呢,把她爸气到进医院了。你都不知道,我见到那一幕吓了一大跳。她还说她算准了,我在这里,她爸不敢打她,你说说,她是不是小小年纪老谋深算?”
关键是他把秦覆送到医院的整个过程,小丫头都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宋璋眉头微皱:“可以不谋算的话,没有人会想要谋算,毕竟谁不想过得轻松?”
顾之岚一想也是。
小姑娘长得娇娇俏俏的,却比任何人都独立。
要是有人护着,她至于这么累?
顾之岚:“秦覆现在还在医院......我......”
宋璋:“人送到就行,办你自己的事去。如果你想留下当护工,当我没说。”
顾之岚:“......我就多余问你这句。”
对面很快挂了电话,宋璋把听筒摁在座机上。
并没有立刻去休息,想到了那天在机场很失落的秦晴。
他问了侄子,“小橙,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是不开心会干嘛?”
宋橙被问的莫名其妙,但小叔叔的问题又不敢不回,他绞尽脑汁:“去游戏厅打游戏、看电影、打篮球......”
宋璋想了一下:“那你去买电影票吧,选个喜欢的。有个小孩和你差不多大,可以一起去看看电影。”
紧接着宋璋说了秦晴的姓名、联系方式。
宋橙更奇怪了,还想问,小叔叔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他摸摸鼻子。
得,买电影票吧。
秦覆醒来,头顶是刺目的白炽灯。
护士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状况,连忙叫了医生过来。
医生检查了他的眼球状况,又量了血压等等。
“生命体征平稳,秦先生,你应该是一时受了刺激,才吐血晕厥的。以后要多注意,尽量想些开心的事,要不然等以后年纪大了,会有中风的风险,不能仗着现在年轻就为所欲为。”
秦覆眨眨眼睛,声音虚弱。
“是谁送我过来的我女儿吗?她现在人在哪里?”
如果是秦晴送他来的,那说明她对他这个父亲还有一丝恻隐之心。
回去以后装装委屈使使劲儿,说不定能换来秦晴回心转意。
从前,秦晴只是有可能成为钱教授徒弟,就已经让他喜不自禁。
现在梦想成真,秦覆怎么能轻易放过?
他心里不停谋划着,忽然脑中传来一阵剧痛。
“嘶。”疼的秦覆倒抽一口冷气。
医生又连忙帮着做了几项检查,结果还是生命体征平稳。
“秦先生,我再认真的跟你说一遍,你真的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不能太激动,也不能太过动怒......”
秦覆充耳不闻,只是不停问:“医生请你回答我,到底是谁送我来的?是不是我女儿,你能不能把我女儿叫过来?”
护士快言快语:“不是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现在早走了,应该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用不着你感谢。”
秦覆心口发冷:“我、我女儿没来?”
护士和医生诧异对视:“没有,只有一个小伙子。”
秦覆的心一点点发沉。
他甚至有点呼吸不上来。
医生连忙严肃:“秦先生,冷静、冷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秦覆深吸一口气,心跳脉搏等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医生,我可以出院了吗?我妻子还在家里等着。”
医生仔细将数据登记好:“不行,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留院观察一天吧。”
“可是——”
秦覆伸手去摸钥匙,结果摸了个空。
他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往外走,“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费用是多少......”
医生和护士紧紧跟上:“秦先生,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秦覆哪里听的进去半个字。
他只知道现在不走,苏禾回去了的话,他的公司一定会遭受毁灭性打击!
按照苏正楷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他现在确实不适合开车。
秦覆交完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老李,你现在把我的车开过来,我在......”
报完地址,秦覆颓丧的坐在路边。
他自认自己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为什么妻子背叛他,女儿不要他?
不能否认,他确实有对不起秦晴的地方,可他难道没给抚养费吗?
他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通病而已,有什么值得诟病的?
秦覆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苏禾,是秦晴。
苏正楷或许会想打压他的公司。
秦覆绝对不允许!
公司是他前半生努力的结果,任何人都不能做出伤害他公司利益的事!
换了一个新的环境,秦晴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觉到天亮。
大概是和秦覆摊牌了,卸下了心里的重担,这一觉睡醒,竟然觉得整个人异常轻松。
正想着给自己弄点什么吃的,方巧巧在外头敲门。
“给你带了茶叶蛋,小汤包,喏,还有这个——饭卡。”
方巧巧:“学校的伙食非常好!试过之后,你一定会喜欢!”
秦晴笑:“好,我会去试试的,谢谢师姐。”
方巧巧:“你快趁热吃,我要去实验室了,赶紧趁着这几天还没开始忙,先好好享受一下大学时光,等过几天忙起来,你会发现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方巧巧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消失无踪。
看得出她是真的赶时间,难得的是在时间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还想着给自己送一份早饭。
秦晴认认真真将早饭吃完。
何止要趁现在好好享受大学时光,还得趁着空闲去买点东西。
秦晴进入校园的时间还早。
才7月份,清华园里荷花仍旧开着,走过去荷叶点点,荷香阵阵。
她终于有了一种,自己真的上了清大的真实感。
等以后一定要带姥姥他们过来看看,让林小田也提早熏陶下嘛!
秦晴胡思乱想着,走了半天,连清华园都没走出去!
她发现了,什么都可以先不管,但有一件事情必须排在最前面——一定要买自行车。
要不然,想节省时间,她就是痴人说梦。
宋橙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
他拦住秦晴的去路,纠结了半天开口:“你是不是秦晴?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男生穿着短袖短裤,运动鞋。
笑起来阳光明媚,光皮相来说却是有吸引人的资本。
但这种搭讪方式太老套了,秦晴没理他,越过人往前走。
“哎,你别走呀,你不想看电影也行,打游戏?篮球?做什么你选一样吧?”
宋橙不依不饶,高个子在秦晴跟前晃来晃去。
秦晴停住,瞪他,“你有事吗?没事的话,要不去看看?”
宋橙:“这位同学,你怎么骂人?要不是我叔叫我来,我才不来。”
秦晴煞有其事点头,“原来还没断奶。”
宋橙有点生气:“真是我叔叔叫我来的,我叔叔宋璋,你不认识?你要是不认识——”
“等会儿,你是宋先生的侄子?”
秦晴这才认真打量宋橙。
个儿挺高的,眉宇间确实有几分宋璋的影子。
但她还是怀疑:“要不,你把宋先生的号码报一下?”
宋橙冷哼一声,对答如流。
秦晴态度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纸。
“这是给宋先生的,你要是回去麻烦带给他。”
宋橙以为小姑娘专门写给小叔叔的信之类。
点点头,郑重的收进了裤兜。
秦晴了了一小笔心事,继续往前。
她发现宋橙非旦没走,还跟了上来。
他很执拗:“到底看电影还是打球还是打游戏,选一样。你不是心情不好?”
秦晴眼眸微动:“也是你叔叔跟你说的?”
“是啊。”宋橙说着,小心观察了一会儿秦晴,试探道:“你不会是我小叔在外面的......”
秦晴面无表情看他。
宋橙顶着她刀子似的视线:“的私生女吧?!”
秦晴“噗”:“你有空,真要看看脑子。”
宋橙脾气好,不和小姑娘计较。
他看着秦晴,双手交叠在脑后,到着走路。
“不是就不是,为什么又骂人?”
秦晴:“我这是合理建议。而且,我17,你叔叔......”
宋橙:“25”
秦晴给了他一个白眼:“那不就好了,你叔叔得多能干,才生的出我这么大的大闺女。”
她说的时候没注意,话出口才觉得有些面热。
秦晴清清嗓子,“是不是你不干点什么,就不肯走?”
宋橙点头,“宋家谁不怕我小叔?他说的话有人敢说不?”
这种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宋璋不在,宋橙也不敢造次。
像秦晴这样,开自家小叔玩笑,更是想都别想。
秦晴:“那你知道哪儿有卖二手自行车的吗?陪我去买自行车?”
宋橙:“成交!”
有了宋橙的帮助,秦晴很快找到了二手自行车售卖点。
清大的学长学姐有专门做这个的。
学校里的自行车,都是学长、学姐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
别看大学毕业时,自行车缺胳膊少腿。
经过学长的“妙手回春”,用起来和新的一样。
秦晴选了一辆女式自行车,轻巧方便,喷完漆跟新的一样。
宋橙:“百货公司里,一模一样的,要几百,这个至少少一半钱。等你不用了,再转手,这些师兄们也都是收的。”
他对着秦晴煞有其事,秦晴悄悄竖个大拇指给他。
没想到宋先生的侄子,意外接地气。
秦晴付过钱,坐在了自行车上。
宋橙以为她想试试手感。
还帮忙扶着,热心指挥:“往大路那边骑,那边平整。用力踩,别怕......”
秦晴点头一脚狠狠蹬出去,自行车“嗖——”一下。
宋橙跟着跑了好几下,怎么都追不上。
他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秦晴,你等一下——”
秦晴背对着他摆手。
下次她要跟宋先生建议一下,看脑子不是小事,能早治还是尽早治疗吧。
总觉得宋橙脑子不好。
宋橙实在跑不动了,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背影很是萧瑟。
宋橙回到家天色还早,他没想到是小叔比他更早回家。
宋璋老远看见他,皱眉:“没去看电影?”
“没,秦晴她大概不喜欢看。对了,她有东西叫我交给你。”
宋橙没好意思说,自己被小姑娘甩了,救命稻草似的拿出秦晴给的东西。
一递过去,连忙逃了。
宋璋顿了顿,将纸打开。
他以为会是信一类,没想到是一张高考成绩单。
虽然早知道她成绩好,但连着看见两个满分,还是有些意外。
不过,给成绩单是什么意思?
秦晴逛了一次商场,满载而归。
马上秋季了,给老师、师兄、师姐都准备好了礼物。
反正她现在不差钱,学费学校里包了,还拿到大笔红包、奖金等等。
别提她之前炒股赚的那些了。
方巧巧拿着一条姜黄色连衣裙,感动到:“果然是师妹贴心,不像有的师兄,啧啧。”
俞扬:“是小师妹贴心,不能说全部师妹贴心,毕竟师妹和师妹还是有差距的。”
两人相看两厌,冷哼一声,彼此挪开视线。
秦晴有些尴尬,不知道师兄和师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正想开口问几句,夏桃匆匆找上了门。
她应该是跑着来的,满头满脸的汗,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头发也变成了一绺一绺的。
夏桃没想到秦晴这里有客人在,硬着头皮,着急道。
“秦晴,我实在没办法了......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小石头的腿摔伤了,医生说要动手术。”
恍惚间,秦晴像是回到了上辈子,下着大雨那天。
夏桃也是这样匆匆找来,她们却连面都没见。
她回神,没有任何犹豫:“好。”
◎任何一种爱,都是相互的◎
“晴晴, 你是不是要搬家了?奶奶说从昨天起就看见你在收东西。”
夏桃也开始放暑假了,她一早想来找晴晴,不过每次晴晴都恰好没在, 这是小姐俩隔了好几天,见到的第一面。
屋子里,秦晴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 这已经是她捡着要紧的拿了。
“是啊, 正在收拾呢。你来的正好, 这些试卷、参考资料记得拿过去。”
秦晴有很多笔记都是自己整理的, 学习方法之类都在上面。
夏桃拿回去,对她肯定有帮助。
来年, 夏桃可是学校的考试主力军。
夏桃痛苦面具:“晴啊,你饶了我吧。你以为你自己学习好, 作为闺蜜的我,也学习好吗?从你考出来之后, 我爸整天对我耳提面命, 说要跟你学习,把我烦死了。”
“我倒是觉得夏叔叔说的对,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夏桃摆手:“告辞!”
话是这样说,她人并没有离开。
见秦晴整理的东西实在多,索性蹲下来帮她一块儿弄。
“我爸还叫我谢谢你呢,幸好你帮他翻译了说明书,现在跟着工程师学起来, 不会觉得太吃力。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厂又有一大批人下岗了。好些都是厂里的老员工, 你看着吧, 这几天从筒子楼里搬出去的人不会少。”
说起来都很唏嘘, 十多年的老邻居,谁也不想看见别人搬走,但现在整体形势就是这样,自己退下来还能拿到一部分买断的钱,等着辞退,可能还不如现在。
秦晴听了很是感慨,却又找不到好的办法帮助大家。
连她自己也是刚上路而已,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
“别想了,我就是顺嘴跟你提一句,厂子的事,我爸都帮不上忙,更别说你了。”夏桃一边帮着收东西,一边说。
秦晴点点头:“如果我和秦覆关系好,说不定能让他提供几个工位给大家,但现在......”
“说起来,秦叔叔怎么连你的升学宴都不出席?”夏桃想起来道:“邻居们还问我呢。”
秦晴面色不变:“可能忙什么事吧,不过他应该会很快找上门。”
秦覆知道秦晴考上的清大的事,还是通过一个竞争对手。
那人也不知道什么居心,招标会上故意抢了他的标,结束还把他拦住说话。
秦覆最近心情很不好,心里仿佛憋了一股火,怎么都发泄不了。
看见来人,便是一阵没好气的冷哼。
“你过来干嘛?想让我恭喜你?”
“怎么会呢,秦总。”黄忠见他情绪不好,拍拍他肩膀,故意道:“秦总,其实你何苦过来竞标,你要正想要,我不信你宝贝女儿会没办法。”
秦覆嫌弃的拍了拍黄忠触碰过的地方,语气冷淡,“这是政府的标,我女儿会有什么办法?”
黄忠皱眉,继而想到什么忽然一笑。
“你女儿当然有办法,她老师不是和政府有合作?这个项目,正是她老师手底下的。秦总啊秦总,你都不知道业内有多少人羡慕你,说你娶了个好妻子,再也不用烦公司资金链的事。还说你有个好女儿,以后和政府攀上关系,想要什么项目岂不是手到擒来?”
“话又说回来了,秦总,你为什么不参加你女儿的升学宴?升学宴可是在建国饭店办的,当时我去都足足愣了好一会儿,你女儿,好大的排场!不过她有那样的老师,排场大也是应该......”
黄忠一连说了好几句,直把秦覆说懵了。
看他拿着合同要走,秦覆连忙把人叫住了。
“你说的我的女儿,是哪个?”
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猜测,但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暂时不敢下定论。
也怪自己那天被苏荷的事冲昏了头,忘了追问秦晴高考考的到底怎么样。
现在黄忠这么说,难道......
“还有那个女儿?当然是钱教授、李教授的学生秦晴。”黄忠将秦覆的正经看在眼里,心中得意:“你看你这爹当的,真是失职。这样的升学宴,你怎么舍得不去?”
秦覆揪住黄忠衣领,脸色逐渐铁青:“升学宴?在建国饭店办的?”
“秦总,松手松手,有话好好说。”
黄忠笑笑,将衣领扯出来,重新整理好。
“怎么?看你这样子好像完全不知情,不会吧?那可是你女儿。秦总,你和你女儿的关系真的这么差?那完蛋了,钱教授、李教授的东风,恐怕你是借不到喽!
黄忠说完就走,丝毫不恋战。
秦覆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人像是泡在了冷水里,冷到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
秦晴!
是了,照片是秦晴给他的。
他的好女儿,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接这场东风!
秦覆的脸逐渐变得扭曲,垂在身侧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他得找他的好女儿好好谈谈了。
......
驱车回家,一进家门,秦覆便看到苏禾那张战战兢兢的脸。
他冷声:“我不想每天回来看到的是一副死人脸。苏禾,你以前不是很爱笑吗?怎么现在又不爱了?你们女人都是这么善变吗?”
苏禾脸上肿了好几处,看见秦覆还是会下意识发抖。
她没想过,秦覆有一天竟然有胆子冲她动手。
无所谓了,等晚上秦覆睡着,她一定会趁机逃出去。
她没想到的是,根本不用等到晚上,秦覆回来换了一身衣服,连饭也没吃,再次离开。
他换下来的那身衣服里,可还有家里的钥匙,秦覆竟忘了带走。
苏禾扯了下嘴角。
等她离开,有秦覆受的。
他以为,苏正楷的女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秦晴的东西有点多,师兄运了满满一车东西,还剩下两大包。
她掂量一下,不是很重,不等师兄回来,现在直接坐公交去清大也可以。
倒了两班车,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秦晴就看见了个熟人。
“哟,小丫头,听说你在这里读书,没想到还真碰见了。”
顾之岚迈着长腿过来帮忙,手一伸过去,秦晴躲开。
“不用了,我师兄叫我离远点......”
想起上回的乌龙,秦晴都觉得震惊,她和顾之岚怎么可能?!
顾之岚:“我以为我们还是有一些革命友谊的,没想到你翻脸不认人。”
“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风评太好。“
顾之岚噎了一下,强行把东西搬过去,“甭管我风评好不好,替你搬点东西,总没关系吧?”
他执意要搬,秦晴也就随他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顾之岚:“之前有个工程师放了点错,被俞扬刷下来了,你......”
秦晴转头,利利索索的从他手里将东西接过去。
“顾总,我自己搬吧,谢谢了。”
顾之岚:“你这丫头......我就是顺嘴问一句,不行就算了的事,你还较真了?”
顾之岚急急跟上,没想到秦晴紧急刹车,鼻子差点被小姑娘撞到。
“唉,你——”
秦覆在那里,正阴晴不定的看着秦晴。
目光不像是看女儿,倒像是在看仇人。
秦晴扭过头,把东西一股脑塞顾之岚手里:“帮我拿到教师公寓那边,谢谢了。我有点是事情急需处理一下。”
顾之岚也感觉到秦覆来者不善了,“要不我先在这儿等你把事情办完?”
“好,麻烦你等我。”想到秦覆的作风,这回秦晴没拒绝。
孩子就站在自己眼前,秦覆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
他慢慢靠近,顺便细细将女儿打量一圈。
他发现女儿的变化实在是大,从前明明性子很跳脱,脸上时常带着笑,像个小太阳似的,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光芒。如今,无端端沉稳了太多,衣着打扮跟从前比也有很大变化。
更叫人觉得离奇的是,这孩子竟然真考上了清大。
秦覆也叫助理帮着查过秦晴的成绩,非常好,在国内数一数二。
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能考上清大,又为什么同时被两人青睐。
就连被央视采访时,这孩子都沉稳有礼,举止有度。
可越是这样,秦覆就觉得越陌生。
什么时候,秦晴身上发上了这样的大喜事,不是想着告诉他,而是想尽办法瞒着他?
就连此刻,跟在秦晴身边的这一位,秦覆之前也见过。
顾氏的小顾总,现在出来单干了,在业内有点名头,和宋氏的掌权人熟悉,能在宋氏掌权人跟前说上话。
秦覆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产业,在顾氏、宋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跟前,好似一个小作坊。
因为小顾总在,秦覆决定对秦晴和颜悦色一点。
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人脉。
秦覆勉强维持微笑:“秦晴,你来这里上学,为什么不跟爸爸说?升学宴也不请爸爸,你难道不知道会爸爸有多伤心?”
顾之岚心里暗暗吹一声口哨。
小丫头了不得,升学宴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跟家里说。
秦晴垂眸,压根不想看他。
“你根本不是伤心而是愤怒吧,但,我的事和苏禾的事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呢?要不然你怎么会一激动,就完全把我抛之脑后?”
秦覆有苦难言。
有外人在这,难道他能把苏禾做的那些不堪的事,全都翻出来讲吗?
但如果他什么都不说在小顾总眼里,就成了不顾女儿的男人。
小丫头片子竟然敢给他下套。
秦覆眼里的恼怒一闪而逝,努力维持平和的语气道。
“不管怎么样,这么大的事都应该让家里帮你张罗。李老师那边呢,去他们家里拜访过了吗?有没有准备合适的礼物。明天吧,明天爸爸抽一天时间出来,带你去你老师们家里拜访一下。”
秦晴讽刺一笑,抬起眼睛直直望过去:“秦覆,可以不要自说自话吗?我为什么不请你?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为什么在那个档口把苏禾的照片给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顾之岚还是第一次看见秦晴发怒。
小丫头怒目而视的样子,让他不自觉跟着倒抽一口冷气。
秦覆脸色变了变:“够了,秦晴,我是你爸爸,你怎么能直呼其名?不过念在你第一次犯,爸爸原谅你。”
秦晴笑笑:“爸爸?你也配!”
秦覆气到浑身发抖:“秦晴,你这是翅膀长硬了!”
“从你决定不要我的那天起,今天就能预见,不是吗?为什么你会以为,一个被你抛弃的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着?等你来施舍你的父爱吗?”
“你做梦。”
秦晴的语气很淡,却像是击垮秦覆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让他溃不成军。
“秦晴,我是你爸爸!”
如果不是还有理智强撑着,秦覆一定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就像对付苏禾那样。
把秦晴关在家里,狠狠管教。
叫她知道什么叫“长辈”。
秦覆眼底浓墨翻滚,拼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压抑着。
“你跟爸爸道歉,爸爸就原谅你,我可以当做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秦晴摇头失笑:“是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苏禾的事呢?惊喜吗?给前一任妻子戴绿帽,现在自己也戴上了绿帽。其实我很好奇,你拿着照片回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有好好奖励你的妻子吗?”
一时间,顾之岚大气都不敢喘。
他以前果然一直小看这丫头了,这张小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多气人的话。
看来以前,秦晴对自己着实留有余地。
“秦晴!”秦覆怒吼道,“你是当小辈的,哪有你指责长辈的道理?”
“可你抛弃我,来我家砸门,带着你妻子上门示威,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从来没出现过!有你这样的长辈吗?你说的对,我翅膀长硬了,以后再也不需要你的施舍了。”
秦晴平复好情绪,温温一笑:“不过我猜,现在轮到你舍不得放弃我了。毕竟,现在是你需要我,要不然你今天也不会走这一趟对么?可惜,从你抛弃我那天起,我的好处,你休想沾染半分!”
如果没有拜两位老师为师,秦晴可能不会这么快摊牌。
但她太知道秦覆的为人了。
这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以前出轨,一半因为贪恋苏禾这个人,一半贪恋苏禾带来的财富。
因为有了苏家的注资,秦覆的事业扶摇直上,已经到人人称一句秦总的地步。
可以说,秦覆的公司一半靠自己,一半是靠着苏禾办起来的。
可惜这个道理,秦晴到了如今才逐渐反应过来。
要是早早知道,上辈子怎么会跟着秦覆去小洋楼,还傻傻等着他施舍父爱呢?
秦覆要真是有“父爱”这种东西,为什么会看着苏禾母女欺负她,却一次次选择袖手旁观当个和事佬......
秦覆瞳孔猛地缩紧。
苏禾的事,让他最近一直没好好休息。
秦晴说的这些话,直接让他气急攻心,猛地喷出一口血。
顾之岚也没料到忽然变故突生。
他往后避了避,“那个......秦晴啊,你、你爸爸吐血了。”
秦晴淡定把自己的东西接过,“谢谢你在这里等我,如果你不在,秦覆肯定会动手。对了,麻烦你叫下救护车,我就先走了,以后再找机会答谢你。”
“秦、秦晴——”
顾之岚想把人叫住,秦晴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去教师公寓了。
看着躺倒在地的秦覆,顾之岚叹口气,拨打了一个电话。
......
教师公寓布置的很温馨,尽管从外面看很老派,里面竟然给装成了小姑娘喜欢的粉粉嫩嫩的颜色。
桌子是原木的,秦晴想象了一下,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又酸又暖。
“师妹,东西拿来了?”
方巧巧来了。
留着一头长发、不苟言笑的师姐,一点都没有外表看上去冷。
还给秦晴带了粉色的抱枕。
小姑娘眼圈有点红,方巧巧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撸起袖子:“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据师兄说,师姐身上是有点硬功夫在的。
至少师兄是打不过师姐的。
秦晴叹气:“没谁,是我欺负别人了,我以为我会感到快乐,没想到一点也不开心。”
“傻,就你还能欺负别人?我看你不受委屈就不错了。”
方巧巧将手放在秦晴发顶,热意传过来,秦晴的心都变得酸酸软软的,她抽抽鼻子,像只委屈小狗。
秦晴:“我爸吐血了,但我一点也不想去看他,以后也不想照顾他。我可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好人,至少我没办法做到,仅仅因为他是我爸,就对他好。”
方巧巧揉揉她脑袋,语气温和:“没事,就像这个世界上有好人有坏人,当然也有好爸爸坏爸爸,当他是一个坏爸爸时,凭什么让你对他好呢?任何一种爱,都是相互的。”
秦晴抱住她,软软蹭了蹭。
师姐身上香香软软的,她有感觉被安慰到。
“但老师会不会喜欢孝顺的学生?”
方巧巧:“老师是喜欢孝顺的学生,但他不喜欢愚孝的学生。首先,他得值得你孝顺......”
夜里,宋璋书房。
把着急处理的文件先处理了,宋璋本想去休息,没想到电话响了。
一看是顾之岚,他犹豫了一下,才选择接通。
宋璋单手捏着听筒,另一只手捏眉心。
“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去捞你?”
“阿璋,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
宋璋看下时间:“五分钟。”
顾之岚立马道:“我今天又碰见秦晴了,小姑娘跟她爸发火呢,把她爸气到进医院了。你都不知道,我见到那一幕吓了一大跳。她还说她算准了,我在这里,她爸不敢打她,你说说,她是不是小小年纪老谋深算?”
关键是他把秦覆送到医院的整个过程,小丫头都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宋璋眉头微皱:“可以不谋算的话,没有人会想要谋算,毕竟谁不想过得轻松?”
顾之岚一想也是。
小姑娘长得娇娇俏俏的,却比任何人都独立。
要是有人护着,她至于这么累?
顾之岚:“秦覆现在还在医院......我......”
宋璋:“人送到就行,办你自己的事去。如果你想留下当护工,当我没说。”
顾之岚:“......我就多余问你这句。”
对面很快挂了电话,宋璋把听筒摁在座机上。
并没有立刻去休息,想到了那天在机场很失落的秦晴。
他问了侄子,“小橙,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是不开心会干嘛?”
宋橙被问的莫名其妙,但小叔叔的问题又不敢不回,他绞尽脑汁:“去游戏厅打游戏、看电影、打篮球......”
宋璋想了一下:“那你去买电影票吧,选个喜欢的。有个小孩和你差不多大,可以一起去看看电影。”
紧接着宋璋说了秦晴的姓名、联系方式。
宋橙更奇怪了,还想问,小叔叔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他摸摸鼻子。
得,买电影票吧。
秦覆醒来,头顶是刺目的白炽灯。
护士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状况,连忙叫了医生过来。
医生检查了他的眼球状况,又量了血压等等。
“生命体征平稳,秦先生,你应该是一时受了刺激,才吐血晕厥的。以后要多注意,尽量想些开心的事,要不然等以后年纪大了,会有中风的风险,不能仗着现在年轻就为所欲为。”
秦覆眨眨眼睛,声音虚弱。
“是谁送我过来的我女儿吗?她现在人在哪里?”
如果是秦晴送他来的,那说明她对他这个父亲还有一丝恻隐之心。
回去以后装装委屈使使劲儿,说不定能换来秦晴回心转意。
从前,秦晴只是有可能成为钱教授徒弟,就已经让他喜不自禁。
现在梦想成真,秦覆怎么能轻易放过?
他心里不停谋划着,忽然脑中传来一阵剧痛。
“嘶。”疼的秦覆倒抽一口冷气。
医生又连忙帮着做了几项检查,结果还是生命体征平稳。
“秦先生,我再认真的跟你说一遍,你真的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不能太激动,也不能太过动怒......”
秦覆充耳不闻,只是不停问:“医生请你回答我,到底是谁送我来的?是不是我女儿,你能不能把我女儿叫过来?”
护士快言快语:“不是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现在早走了,应该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用不着你感谢。”
秦覆心口发冷:“我、我女儿没来?”
护士和医生诧异对视:“没有,只有一个小伙子。”
秦覆的心一点点发沉。
他甚至有点呼吸不上来。
医生连忙严肃:“秦先生,冷静、冷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秦覆深吸一口气,心跳脉搏等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医生,我可以出院了吗?我妻子还在家里等着。”
医生仔细将数据登记好:“不行,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留院观察一天吧。”
“可是——”
秦覆伸手去摸钥匙,结果摸了个空。
他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往外走,“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费用是多少......”
医生和护士紧紧跟上:“秦先生,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秦覆哪里听的进去半个字。
他只知道现在不走,苏禾回去了的话,他的公司一定会遭受毁灭性打击!
按照苏正楷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他现在确实不适合开车。
秦覆交完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老李,你现在把我的车开过来,我在......”
报完地址,秦覆颓丧的坐在路边。
他自认自己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为什么妻子背叛他,女儿不要他?
不能否认,他确实有对不起秦晴的地方,可他难道没给抚养费吗?
他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通病而已,有什么值得诟病的?
秦覆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苏禾,是秦晴。
苏正楷或许会想打压他的公司。
秦覆绝对不允许!
公司是他前半生努力的结果,任何人都不能做出伤害他公司利益的事!
换了一个新的环境,秦晴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觉到天亮。
大概是和秦覆摊牌了,卸下了心里的重担,这一觉睡醒,竟然觉得整个人异常轻松。
正想着给自己弄点什么吃的,方巧巧在外头敲门。
“给你带了茶叶蛋,小汤包,喏,还有这个——饭卡。”
方巧巧:“学校的伙食非常好!试过之后,你一定会喜欢!”
秦晴笑:“好,我会去试试的,谢谢师姐。”
方巧巧:“你快趁热吃,我要去实验室了,赶紧趁着这几天还没开始忙,先好好享受一下大学时光,等过几天忙起来,你会发现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方巧巧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消失无踪。
看得出她是真的赶时间,难得的是在时间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还想着给自己送一份早饭。
秦晴认认真真将早饭吃完。
何止要趁现在好好享受大学时光,还得趁着空闲去买点东西。
秦晴进入校园的时间还早。
才7月份,清华园里荷花仍旧开着,走过去荷叶点点,荷香阵阵。
她终于有了一种,自己真的上了清大的真实感。
等以后一定要带姥姥他们过来看看,让林小田也提早熏陶下嘛!
秦晴胡思乱想着,走了半天,连清华园都没走出去!
她发现了,什么都可以先不管,但有一件事情必须排在最前面——一定要买自行车。
要不然,想节省时间,她就是痴人说梦。
宋橙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
他拦住秦晴的去路,纠结了半天开口:“你是不是秦晴?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男生穿着短袖短裤,运动鞋。
笑起来阳光明媚,光皮相来说却是有吸引人的资本。
但这种搭讪方式太老套了,秦晴没理他,越过人往前走。
“哎,你别走呀,你不想看电影也行,打游戏?篮球?做什么你选一样吧?”
宋橙不依不饶,高个子在秦晴跟前晃来晃去。
秦晴停住,瞪他,“你有事吗?没事的话,要不去看看?”
宋橙:“这位同学,你怎么骂人?要不是我叔叫我来,我才不来。”
秦晴煞有其事点头,“原来还没断奶。”
宋橙有点生气:“真是我叔叔叫我来的,我叔叔宋璋,你不认识?你要是不认识——”
“等会儿,你是宋先生的侄子?”
秦晴这才认真打量宋橙。
个儿挺高的,眉宇间确实有几分宋璋的影子。
但她还是怀疑:“要不,你把宋先生的号码报一下?”
宋橙冷哼一声,对答如流。
秦晴态度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纸。
“这是给宋先生的,你要是回去麻烦带给他。”
宋橙以为小姑娘专门写给小叔叔的信之类。
点点头,郑重的收进了裤兜。
秦晴了了一小笔心事,继续往前。
她发现宋橙非旦没走,还跟了上来。
他很执拗:“到底看电影还是打球还是打游戏,选一样。你不是心情不好?”
秦晴眼眸微动:“也是你叔叔跟你说的?”
“是啊。”宋橙说着,小心观察了一会儿秦晴,试探道:“你不会是我小叔在外面的......”
秦晴面无表情看他。
宋橙顶着她刀子似的视线:“的私生女吧?!”
秦晴“噗”:“你有空,真要看看脑子。”
宋橙脾气好,不和小姑娘计较。
他看着秦晴,双手交叠在脑后,到着走路。
“不是就不是,为什么又骂人?”
秦晴:“我这是合理建议。而且,我17,你叔叔......”
宋橙:“25”
秦晴给了他一个白眼:“那不就好了,你叔叔得多能干,才生的出我这么大的大闺女。”
她说的时候没注意,话出口才觉得有些面热。
秦晴清清嗓子,“是不是你不干点什么,就不肯走?”
宋橙点头,“宋家谁不怕我小叔?他说的话有人敢说不?”
这种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宋璋不在,宋橙也不敢造次。
像秦晴这样,开自家小叔玩笑,更是想都别想。
秦晴:“那你知道哪儿有卖二手自行车的吗?陪我去买自行车?”
宋橙:“成交!”
有了宋橙的帮助,秦晴很快找到了二手自行车售卖点。
清大的学长学姐有专门做这个的。
学校里的自行车,都是学长、学姐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
别看大学毕业时,自行车缺胳膊少腿。
经过学长的“妙手回春”,用起来和新的一样。
秦晴选了一辆女式自行车,轻巧方便,喷完漆跟新的一样。
宋橙:“百货公司里,一模一样的,要几百,这个至少少一半钱。等你不用了,再转手,这些师兄们也都是收的。”
他对着秦晴煞有其事,秦晴悄悄竖个大拇指给他。
没想到宋先生的侄子,意外接地气。
秦晴付过钱,坐在了自行车上。
宋橙以为她想试试手感。
还帮忙扶着,热心指挥:“往大路那边骑,那边平整。用力踩,别怕......”
秦晴点头一脚狠狠蹬出去,自行车“嗖——”一下。
宋橙跟着跑了好几下,怎么都追不上。
他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秦晴,你等一下——”
秦晴背对着他摆手。
下次她要跟宋先生建议一下,看脑子不是小事,能早治还是尽早治疗吧。
总觉得宋橙脑子不好。
宋橙实在跑不动了,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背影很是萧瑟。
宋橙回到家天色还早,他没想到是小叔比他更早回家。
宋璋老远看见他,皱眉:“没去看电影?”
“没,秦晴她大概不喜欢看。对了,她有东西叫我交给你。”
宋橙没好意思说,自己被小姑娘甩了,救命稻草似的拿出秦晴给的东西。
一递过去,连忙逃了。
宋璋顿了顿,将纸打开。
他以为会是信一类,没想到是一张高考成绩单。
虽然早知道她成绩好,但连着看见两个满分,还是有些意外。
不过,给成绩单是什么意思?
秦晴逛了一次商场,满载而归。
马上秋季了,给老师、师兄、师姐都准备好了礼物。
反正她现在不差钱,学费学校里包了,还拿到大笔红包、奖金等等。
别提她之前炒股赚的那些了。
方巧巧拿着一条姜黄色连衣裙,感动到:“果然是师妹贴心,不像有的师兄,啧啧。”
俞扬:“是小师妹贴心,不能说全部师妹贴心,毕竟师妹和师妹还是有差距的。”
两人相看两厌,冷哼一声,彼此挪开视线。
秦晴有些尴尬,不知道师兄和师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正想开口问几句,夏桃匆匆找上了门。
她应该是跑着来的,满头满脸的汗,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头发也变成了一绺一绺的。
夏桃没想到秦晴这里有客人在,硬着头皮,着急道。
“秦晴,我实在没办法了......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小石头的腿摔伤了,医生说要动手术。”
恍惚间,秦晴像是回到了上辈子,下着大雨那天。
夏桃也是这样匆匆找来,她们却连面都没见。
她回神,没有任何犹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