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第40章 难事

  ◎师兄大聪明◎

  俞扬见情况不对, 连忙道:“走,我开车送你们去。”

  方巧巧打包了一点吃的,“路上饿了吃, 到医院以后及时和我联系。”

  秦晴还没反应过来,师兄师姐已经安排好了。

  说他们互相针对,其实很多时候又非常有默契。

  夏桃红着眼睛跟在后面, 抓住秦晴手不停收紧。

  “幸好, 幸好还有你, 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晴尽量安抚她, “别哭,等去了医院, 听完医生的判断再说。”

  夏桃点点头。

  两人一起坐在后排,她整个人还是显得很不安。

  俞扬一路将车子开的很快, 不过十几分钟,就到达了夏桃说的那一家医院。

  三个人匆匆往里走, 一进去, 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夏桃在前面领路:“就在前面的病房。”

  秦晴点点头,快步跟上。

  病房门打开,夏成海平时多坚强的男人,看见他们忍不住眼圈通红。

  “秦晴,夏叔叔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越是这种时刻,他越是恨自己屋里。

  但凡有能力一点,何必老是麻烦别人。

  秦晴拍拍他:“夏叔叔,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石头呢?医生怎么说?”

  桂香婶子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看见秦晴, 直接起来要下跪。

  被秦晴一把扶住了:“婶子, 你这是做什么?”

  桂香婶子哭诉:“秦晴,婶子没办法了,家里存款都数了一遍,还是不够,老夏说,要是还没法子就是、就把房子卖了......可问题是我们的筒子楼也不值钱,根本买不上价......”

  筒子楼那边的房子不值钱,就算按1000一平算,能卖到2万,都是别人给的人情价。

  桂香身子:“小石头的手术要6万块,整整6万块!医生还说如果不赶紧治疗,以后说不定......说不定......”

  夏成海抹了一把脸:“说不定要截肢。”

  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就是了。

  下岗都没有这么可怕,至少下岗了,还可以找别的工作,养家糊口没那么难,即便赚的不多,好歹饿不死。

  眼下情况完全不同,小石头要是没这笔钱给他顶上,可就没了一条腿。

  小石头翻过年才八岁......

  当父母的怎么忍心?

  这简直,要他们的命。

  桂香婶子:“秦晴,你如果有能力的话,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求求你帮帮小石头。不多,我们只要3万块,剩下的3万块,把房子卖了凑一凑还是能攒得齐的。”

  秦晴将她又要跪,连忙把人拉起来:“婶子,你去通知医生,尽快安排手术,这钱我出了。”

  桂香婶子一下子吃了一个定心丸,整个人恢复了不少精神气。

  “好、好,我现在就跟医生说。秦晴你放心,这钱是我们借的,等把小石头治好,我们一家子慢慢还。”

  秦晴点头应了一声。

  她知道夏家的为人,要是不愿意“借”,可能都不会收这笔钱。

  医生那边显然也在等他们的决定。

  钱到位了,很快安排好了手术。

  桂香婶子和夏成海一起签的手术同意书,又给秦晴写了借条,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俞扬因为还有事,见事情基本尘埃落定,就提出了告辞。

  秦晴把师兄送走,折回手术室门口,见大家情绪都不高,故意说些轻松话题。

  “婶子,夏奶奶呢?怎么没看见?”

  “老太太一听说顿时急坏了,本身身体也不算好,现在就这楼下的输液室里输液......”

  桂香婶子直叹气。

  家里的事情一出出的,要么不来,要么全撞一起了。

  真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个人用。

  秦晴:“那我等下去看看奶奶,看输液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不。”

  桂香婶子拍拍秦晴手背,“不用了,你今天能来,就已经帮家里大忙了。其余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

  秦晴要下去,桂香婶子非拉着她不让他走。

  没奈何,她只得留下,等着看小石头的手术情况。

  手术室一直亮着红灯。

  夏成海半点坐不住,站在门口来回走动着。

  桂香婶子看了烦,“夏成海,你能不能别晃悠了?儿子今天为什么在这里面,你有一大半责任!”

  夏成海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我下去看看老太太。”

  他一走,桂香婶子又哭了起来。

  秦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的话,任何言语都比不上小石头顺顺利利的从手术室里出来。

  桂香婶子:“秦晴......你是不知道,孩子在里头做手术,跟剜我的心似的。我真恨不得、真恨不得里面躺着的人是我......”

  “婶子你别这么说,小石头听见该多难受?瞧你,眼睛都肿的核桃似的了。”

  秦晴温声给桂香婶子擦眼泪。

  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在乎父母的子女的,只是她没有碰见。

  秦晴:“婶子,刚才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问,小石头是怎么摔伤的?”

  桂香婶子:“别提了,咱们厂最近不是有不少人下岗吗?其中有一个还是你夏叔叔多年的好友,李治国。”

  听她这么一说,秦晴也有了一点印象。

  李家就住在他们那一层的楼上,也有个孩子和小石头差不多大,叫毛蛋。

  两个孩子打小一块儿玩儿,关系好的。

  桂香婶子:“李治国跑到我们家说要借钱做生意,你夏叔叔问他做什么生意,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当时我是坚决不同意借钱的,你夏叔叔非说是老同事又是老朋友,两家关系铁的很,钱说什么都应该借。不顾我的劝阻,偷偷借了1000块钱。”

  “我本来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完了,哪晓得隔了一周,李治国又来借钱了。说上次的钱不够,还得再加1000块。”

  “秦晴,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1000块对我们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两个孩子在念书,我自己都过的都抠抠搜搜,以前一两天吃一顿肉都改成三四天吃一顿肉了。这么一大笔钱,借一次没够还得借两次,我们家还要不要过日子?”

  秦晴对她说的这些基本都清楚,夏家之前确实有一些存款。

  买完房子、又要供两个孩子念书,对他们来说压力也很大。

  桂香婶子“我就说不借,家里没钱。结果隔了一天,小石头在院子里和几个孩子玩的好好的,突然腿摔骨折了。医生说,孩子肯定是从高处掉下来的,要不然不会伤的这么重......”

  “筒子楼的院子你也知道,前头都是平的,连块高台都没有。倒是有一颗年份挺久的香樟树......我问了一圈孩子,他们都说小石头和李家的孩子一块比赛爬树,不知怎么掉了下来。”

  “可小石头从不爱爬树,以前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许玩危险的游戏......要说这里面没有李家的缘故,我说什么也不信。”

  但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桂香婶子一个人的怀疑。

  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得等到小石头彻底清醒过来。

  秦晴又陪着等了一会儿,看天色暗下来,准备去给夏家人张罗晚饭。

  她要是不买了送过来,怀疑夏叔叔几个根本不会想起这一茬。

  哪知道到了医院外头,刚好看见大包小包的师姐。

  秦晴连忙迎上去:“师姐,你怎么还跑一趟?”

  方巧巧:“我不是告诉你到了医院就跟我说吗?要不是俞扬说,我都找不着地儿。”

  “啊......我忘了。”秦晴是真没想起来这一茬。

  方巧巧笑眯眯道,“没事,我记着就行。”她将手里的东西拎起来,“我帮你一块儿拿进去就得走,晚上还有一个实验。”

  “师姐,你下次真的不用送,我随便买点就成。你也太好了,这么忙还要跑一趟。”

  秦晴挽着她,两人一块儿慢慢往里走。

  “这就好啦,我的好处多着呢,你见识到的不过冰山一角。”方巧巧嘚瑟。

  秦晴听完,直接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方巧巧赶时间,略微寒暄两句就走了,秦晴站在窗户边向下看,发现俞师兄竟然也在。

  两人一起上了俞师兄的车,看着还挺和谐。

  秦晴弄不明白了,这两人不是不对付吗?

  怎么有时候又觉得他们关系特别好?

  不过,发现师兄师姐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秦晴还是松了一口气。

  都是同一个老师手底下的,感情好当然更好。

  手术室门口还是没什么动静,夏成海一上来,桂香婶子连忙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夏成海没法子,眼巴巴看着秦晴。

  秦晴:“刚才有护士从里面出来过,说手术比较复杂,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夏成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坐在桂香婶子边上,手刚搭上去,就被妻子强制性甩了下来。

  夏成海叹口气,干脆什么都不做了,就默默陪着,一起等待。

  秦晴并没有立刻打扰两人。

  将吃的拿出一部分放在两人不远处的椅子上,转身下楼。

  夏奶奶那边还没去看过呢,剩下一部分饭菜,她准备给夏奶奶和夏桃带去。

  输液室里人声嘈杂。

  老太太有气无力的靠着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白炽灯。

  看见晴晴连忙挤出一个笑:“夏桃都跟我说了,晴,奶奶谢谢你。”

  夏桃连忙迎过来:“小石头从手术室出来了吗?”

  秦晴摇摇头,将手里的饭菜递过去。

  “先吃点东西,边吃边等。”

  夏桃给奶奶弄了饭菜,自己拿着饭盒,筷子停在半空中,很久都没动一下。

  秦晴不知道怎么劝,只能陪着边吃边等。

  等夏奶奶挂完了水,三个人互相伴着慢慢往楼上走。

  还没走到楼梯口,夏成海匆匆跑过来,“小石头醒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秦晴这才大松一口气。

  太好了,这一次和上一次终究不一样了。

  夏桃和夏奶奶激动得直抹眼泪,两个人急急忙忙的向着病房的方向赶去。

  秦晴也跟过去看了一眼,麻药没过去,小石头还没醒。

  夏成海坚持要送秦晴回去,秦晴推拒不了,跟在夏成海身后往外走。

  晚上九点多。

  大马路上早没了人,只有稀疏的星星,和湿热的风。

  夏成海闷头走路,好一会儿没说话。

  秦晴察觉到他反应不太对,想了想问,“夏叔叔,你是不是知道小石头是怎么摔骨折的?”

  第二天,秦晴是中午赶过来的,带着打包好的午饭一起。

  秦晴还以为自己能喘口气,没想到钱教授比李教授更加雷厉风行。

  丢过来一摞书,包括初等代数、数学分析、数理统计、函数分析等等,叫秦晴先领回去自学,等正式开学还有别的课程要跟进。

  虽然钱教授说按照她的能力,学好这些并不难。

  秦晴还是抱着一摞书,觉得头疼不已。

  拿回去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看了,隔天一上午更是泡在了图书馆里。

  真的接触了代数,才发现之前学的数学有多简单,现在才是每天都活在了水深火热里。

  别以为暑假图书管里会很空,事实上,学霸的共性就是卷。

  要是不是秦晴去的早,能不能占到位置还不一定。

  听图书馆看门的保安叔叔说,他每天的主要工作,不是负责图书馆的安保,而是要在图书馆关门前,去每一层楼层查看,确保没有学生为了学习,偷偷滞留在图书馆里......

  秦晴听了大为震撼。

  果然没有最卷,只有更卷。

  秦晴:“婶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来的有点晚,还好赶在了你们吃午饭前。”

  桂香婶子从屋里迎出来,嗔怪:“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人来,婶子就很高兴了。不过有件事我得说你,明天起真的别给我们送饭了,跑来跑去太麻烦。我家老太太回家了,在家里把午饭、晚饭张罗好,你夏叔叔负责每天回家拿饭......”

  “那敢情好,我的饭菜都是食堂打包的,指定没有家里做的好吃。”

  秦晴笑笑,转头看躺在床上的小石头。

  “小石头,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过来的时候看见有水果摊,秦晴买了些苹果、香蕉之类。

  个个又大又圆,看着很新鲜。

  小石头露出一个笑脸,乖乖喊秦晴姐姐。

  小家伙比从前瘦了很多,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都没以前亮了。

  他的腿打了石膏,悬挂起来,整个人动都动不了。

  小石头以前多好动啊,现在这样真是难为他了。

  桂香婶子道了谢,把东西接过去,心疼的摸摸儿子的小脑袋。

  “麻药退去以后,疼的不行,晚上根本没怎么睡着。闭着眼睛,嘴巴也还在不停哼唧。好在医生说,疼是暂时的,手术做的及时,不会对以后造成太大影响。”

  医生的话,让她结结实实吃了一颗定心丸。

  要不是这样,桂香婶子早去筒子楼里闹了。

  两人说着话,夏成海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夏桃、李治国。

  李治国长相普通,看着像是个老实人。

  来的时候并不是空手来的,拎了一大袋水果,进门就交给了桂香。

  “嫂子,这是咱们筒子楼里的人合伙买的。小石头,叔叔来看你了,你要早点康复,毛蛋还在家里等着和你一起玩呢。”

  话是好话,但从他嘴里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尤其他不提毛蛋还好,一提毛蛋,桂香整个人都炸了。

  “李治国,你真想要我家小石头好,就带着毛蛋过来,说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面孩子不舒服,我家没追究,难不成你还真想把这件事蒙混过去?”

  李治国仍然憨憨笑着,“嫂子,小石头摔伤了,我也很心疼。这孩子从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我和老夏的关系又那么好,拿小石头当半个儿子看待。但是,孩子摔伤真的和毛蛋没关系,不信你问小石头,小石头你自己说,和毛蛋有关系吗?”

  桂香扭过头问孩子,“小石头你说,妈在这儿呢,不怕。”

  一堆人等着听小石头怎么说,哪知道他用被子蒙住头,突然大哭起来。

  哭声很大,同病房的人都被吵的不轻。

  桂香婶子非常心疼,连着问了好几遍,孩子一句话不说,就是哭。

  等哭够了,揭开被子,好像又好了。

  桂香婶子再问他,小石头只说饿了,要吃饭。

  桂香婶子又气又心疼,除了记得要儿子喂饭,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治国笑笑:“嫂子,你看——”

  夏成海忽然打断他:“人你看过了,回去吧。小石头要休息了。”

  李治国:“行,老夏,那我先走了。”

  夏成海面无表情,目送他离开。

  ......

  “晴晴,你说小石头怎么回事?需要他说的时候,偏偏掉链子,自己掉下来的还是是别人推的,总要说清楚吧?一句不吭,谁知道怎么回事?又没人看见......”

  夏桃陪秦晴去坐公交车,忍不住吐槽。

  以前小时候确实不这样,还曾经偷偷帮她盯过人呢,那时候多机灵。

  现在这样都像是被吓怕了似的,怪可怜的。

  秦晴:“小石头还小,慢慢来。”

  夏桃:“我总觉得姓李的一家人有问题,哪有问题又说不出来。”

  秦晴还是觉得夏成海知道点什么:“夏叔叔呢,他就没说什么?”

  夏桃:“没,算了,不拿我家的事烦你了,你自己的事情已经够你忙活的。”

  公交车来了,夏桃连忙催着人上车,“明天不许来了,等事情有进展,我再和你说。”

  秦晴点点头,坐在窗户边和夏桃挥手。

  并不是她不想来,实在是她是真有点忙不过来。

  修双学位从不是件简单的事,秦晴性子又好强,她希望哪一门单拎出来都不弱,因此需要消耗比别人多一倍的精力。

  幸好她自己一个人住,教师公寓又不断电。

  等到九点多从图书馆出来,回家还能接着看一会儿书。

  万籁俱寂,秦晴独自一人往教师公寓走。

  学校里路灯非常亮,不时有人经过,她抬眼,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方巧巧。

  方巧巧脸上戴着一副眼镜,长发自然垂在脑后,看着比平时严肃冰冷很多。

  “好巧啊,小师妹。”

  “师姐。”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秦晴好奇:“今天是晚了吗?实验不顺利?”

  方巧巧:“错,是实验很顺利,所以才九点就回来了。”

  “‘才’?师姐,你平时什么时候回来?”秦晴被她的用词惊到了。

  方巧巧耸肩,“看数据出来的情况,需要重做的话,可能就不回来了。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实验室边上要放行军床了吧?”

  秦晴心有余悸点头。

  方巧巧拍拍她肩膀:“你以后就知道了,做实验是件很有趣的事。对了,下周老师可能会安排你进组,和你一起的会有两个新人。你知道老师在业内的地位,所以,不管何时,不论什么起点,都别坠了老师的名头。”

  秦晴一面觉得压力骤然变大,一面又因为有了新的挑战而雄心勃勃。

  方巧巧侧头见她眼底的光芒,勾唇一笑。

  老师看中的人,果然骨子里都一样好胜。

  方巧巧:“上回动手术那小孩怎么样了?手术顺利吗?”

  秦晴点头,把之后去看小石头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都以为他只要手术成功了,就什么都好了,哪知道忽然换了个人似的......”

  方巧巧听的若有所思,她年纪比秦晴大一点,见的多一些。

  “晴,你有没有听过应激障碍?”

  “有的人在受到伤害以后,再次听见或看见某些特定的东西,就会刺激他,导致他反应过度。按照你说的,我真的怀疑小石头和那个叫毛蛋的之间,有很严重的问题。”

  秦晴陷入深思,一边走一边想小石头平时和毛蛋的相处模式。

  但她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的,看小石头现在这样,直接去问,也未必会得到答案。

  方巧巧:“那小孩儿什么时候出院?回去看看他的状态,就知道是不是我猜测的那样了。回去的时候跟俞扬说一声,叫他送你。”

  秦晴的小雷达动了动。

  师兄师姐好像不对劲。

  不等她细想,脑袋被方巧巧使劲儿秃噜好几下,“回去早点睡,提高效率比晚睡有用多了,你还长个子呢,晚上睡不够小心长不高。”

  师姐这么说,秦晴乖乖应了。

  其实回去之后,还是偷偷看了一会儿书。

  考上大学的时候,还以为从此解放了,现实是进入清大的每一天,好像回到了高考前。

  秦晴笑笑,洗漱好,躺在床上,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

  七月底,秦晴接到夏桃的电话,说小石头出院了,他们准备回去。

  秦晴连忙说,她也正好要回去,马上入秋要去筒子楼拿些秋天穿的衣服。

  两人约好在筒子楼见,秦晴转头就催着师兄送他回去。

  俞扬侧目看了眼坐在副驾乖乖看书的师妹,“你现在使唤起我来,倒是不遗余力。”

  秦晴目光始终停留在数理分析上。

  “是师姐说的,叫我使劲使唤师兄,不用客气。”

  俞扬唇角微勾,“是吗?咱们是师兄妹,你师姐说的对。”

  他又瞥了眼,“在看数理分析?有不会的都可以问我和你师姐,这些我们也学过的。不过你进度是真的快,代数刷了半个月?”

  秦晴:“我还觉得慢呢,又不是刷完就融会贯通了,还要结合各种题型再看。”

  俞扬:“已经很厉害了,当时光代数这一本,我就啃了两三个月。下个月进实验室别紧张,怎么操作听你师姐的就对了。”

  秦晴猛地合上书本抬头。

  “你们两个好奇怪,跟我提起对方的时候,明明语气很好。为什么真一起相处,像是有过节似的。”

  俞扬:“你师姐都是怎么跟你提我的?”

  秦晴呵呵一笑:“无可奉告!”

  一到地方,秦晴迫不及待下车,从外面关上车门,“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俞扬笑骂:“小没良心的。”

  片刻后,缓缓驱车离开。

  秦晴一回来,多的是大娘大婶跟她打招呼,不过也确实跟夏桃说的,因为厂里不少人下岗了,筒子楼里的人都少了。

  听他们说,原本住在她家对门的孙婶就搬了。

  秦晴看着紧闭的对门,心里有些唏嘘。

  正想去夏桃家看看小石头,还没进门,听见孩子在尖叫:“你出去,你出去!出去!!!”

  秦晴还以为说的是自己。

  抬眼就看见在门边站着的李治国一家。

  毛蛋那孩子也来了,就在客厅里和小石头对视着。

  “怎么回事?”秦晴无声动了动唇,悄悄问夏桃。

  夏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石头现在这样真是要把人急死。

  那边夏成海已经在叫李治国一家子走了,偏生毛蛋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门口就是不肯走。

  他越是不肯走,小石头的反应就越激烈。

  到后面已经开始砸盘子砸碗了。

  夏成海也来了火气,“你能不能领着你家孩子离开!以后别再来了成不成?”

  李治国仍旧一副老实样子,“不行啊,老夏,孩子这样说明病还没治好,你要不再带去看看?上次不是怀疑我家毛蛋推的小石头?这回我把毛蛋也带来了,有什么事,感觉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毛蛋长了一双三角眼,眼白过多,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一脸凶相。

  “小石头,你自己说,是我推你的吗?”

  小石头:“啊啊啊啊,走,走!”

  李治国拎过来的苹果,全被小石头扫在了地上。

  有几个骨碌碌滚过来,停在秦晴脚边。

  秦晴将苹果捡起来,“李叔叔,你这样是来说明情况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带着毛蛋故意来刺激小石头来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是秦晴啊,大学生。”紧接着李治国道,“大学生就更不能冤枉人了,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夏成海懒得看他们父子在这里瞎掰扯。

  揪着人的衣领,把人一把拽到外头。

  他拳头捏的紧紧的,“李治国,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治国笑笑:“老夏,你自己别反应过度,我就是过来看看小石头,咱俩家关系多好......不过,我还真有件事要找你帮忙,上次你给我做生意的钱,真不够,你能不能再借我点?”

  夏成海铁青着脸:“不可能!”

  李治国:“你是不是怕嫂子不答应?要不我带着毛蛋去问问嫂子?”

  原本他们从里面出来,小石头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了。

  要是再进去,保不齐儿子又会尖叫。

  李治国这是想利用小石头威胁他,逼着他不得不答应?

  夏成海是傻了才会答应:“我没钱!小石头看病花了不少钱,我们家早空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老夏,你看你家还有这套房子呢,怎么着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有工作。我呢?房子马上要被厂里收上去了,工作工作没有......你觉得你家日子难过,我家日子不是更难过?老夏,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李治国的表情没怎么变,笑容甚至堪称憨厚,却看得夏成海心里发凉。

  “你先带着毛蛋回去吧,我再想想,再想想......”

  李治国:“行啊,明天我再带着毛蛋来看小石头,可怜的小石头,这回遭罪了。明天我买只鸡来,记得叫嫂子给小石头炖汤喝。”

  他说完,拍拍儿子的脸:“毛蛋,和叔叔说再见。”

  毛蛋翻了个白眼:“夏叔再见。”

  李治国走了,夏成海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软软靠着墙壁。

  “夏叔叔,他们这是勒.索,你——”

  秦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一大半。

  夏成海吓了一跳,见走廊里没有别人了,才算是安心了些。

  “秦晴,你不知道情况......李治国他、他......反正你别出去说,也别报警......现在我什么都没做,他已经这样了,要是真报警了。我担心小石头......”

  夏成海恨恨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早知道小石头会这样,一开始我就把钱借给李治国了。”

  秦晴皱紧眉:“桂香婶子说,他跟你借过一次了。一千块钱,不是小数目。你再借,只会一而再再而三,把他的胃口养大。”

  夏成海:“我当然知道,可是、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秦晴,你还是个孩子,不懂大人事情的复杂。或许,李治国只是因为一时生意失败呢?他自己说,只要生意有起色,会一次性把借的全部的钱都还回来......”

  秦晴不说话了,就这么沉默看着他。

  夏成海被这道目光盯的,越说越心虚,实在没办法面对秦晴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而且理智告诉他,钱给了李治国,只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秦晴笃定:“夏叔叔,他是不是威胁你?小石头的事情,不是意外。”

  夏成海瞳孔猛地一缩。

  强笑道:“秦晴,你回来拿东西的吧?拿好以后还是早点回学校......以后要什么,叫夏桃给你带,不用自己走一趟。”

  秦晴打量他,“夏叔叔,你怕我戳破他,更怕他对付我?”

  夏成海终于败下阵来,哀求,“秦晴,家里的事情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我不希望再有别的事打扰到你,你就当做根本没发现行不行?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相信叔叔。小石头、小石头受伤就是个意外......”

  秦晴深吸一口气:“夏叔叔,小石头能受伤一次,还会——”

  “不会的不会的,秦晴你先回去吧,我进屋看看小石头好点没。”夏成海急急打断秦晴的话,强颜欢笑道。

  秦晴:“他跟你要钱你就一直给?他生意一直失败呢?砸锅卖铁给?夏叔叔,你要是把房子卖了,小石头、夏桃、夏奶奶和婶子,可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不会的,秦晴,事情还远没到这一步。”

  “可你正在往这一步走。”

  秦晴说完就走了。

  她没继续逼迫下去,夏叔叔自己都没想清楚,一味逼迫也没用。

  如果说李治国一家子就是颗毒瘤。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样无痛地将这颗毒瘤拔除。

  把人吓跑肯定不行,吓跑了还会回来。

  等到李治国跑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会干什么。

  在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前,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怎么?去的时候还挺开心,回来眉头都打结了。比代数难还是比数学分析繁琐?”

  俞扬见秦晴从上车开始,眉头就没松开过,好奇的问了一句。

  秦晴:“师兄,如果你的朋友被人威.胁,敲.诈.勒.索了,怎么办?”

  俞扬抿唇:“报警。”

  秦晴:“我当然知道啊,可是——”

  秦晴一下顿住了,她脑子里刚才灵光一闪。

  秦晴侧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俞扬:“师兄,青山不就我,怎么办?”

  俞扬:“我去就青山?师妹你......”

  秦晴好不走心的夸夸:“师兄,你可真不愧为师兄,就是聪明!”

  俞扬:“......谢谢?”

手机上看
第40章 难事

  ◎师兄大聪明◎

  俞扬见情况不对, 连忙道:“走,我开车送你们去。”

  方巧巧打包了一点吃的,“路上饿了吃, 到医院以后及时和我联系。”

  秦晴还没反应过来,师兄师姐已经安排好了。

  说他们互相针对,其实很多时候又非常有默契。

  夏桃红着眼睛跟在后面, 抓住秦晴手不停收紧。

  “幸好, 幸好还有你, 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晴尽量安抚她, “别哭,等去了医院, 听完医生的判断再说。”

  夏桃点点头。

  两人一起坐在后排,她整个人还是显得很不安。

  俞扬一路将车子开的很快, 不过十几分钟,就到达了夏桃说的那一家医院。

  三个人匆匆往里走, 一进去, 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夏桃在前面领路:“就在前面的病房。”

  秦晴点点头,快步跟上。

  病房门打开,夏成海平时多坚强的男人,看见他们忍不住眼圈通红。

  “秦晴,夏叔叔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越是这种时刻,他越是恨自己屋里。

  但凡有能力一点,何必老是麻烦别人。

  秦晴拍拍他:“夏叔叔,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石头呢?医生怎么说?”

  桂香婶子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看见秦晴, 直接起来要下跪。

  被秦晴一把扶住了:“婶子, 你这是做什么?”

  桂香婶子哭诉:“秦晴,婶子没办法了,家里存款都数了一遍,还是不够,老夏说,要是还没法子就是、就把房子卖了......可问题是我们的筒子楼也不值钱,根本买不上价......”

  筒子楼那边的房子不值钱,就算按1000一平算,能卖到2万,都是别人给的人情价。

  桂香身子:“小石头的手术要6万块,整整6万块!医生还说如果不赶紧治疗,以后说不定......说不定......”

  夏成海抹了一把脸:“说不定要截肢。”

  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就是了。

  下岗都没有这么可怕,至少下岗了,还可以找别的工作,养家糊口没那么难,即便赚的不多,好歹饿不死。

  眼下情况完全不同,小石头要是没这笔钱给他顶上,可就没了一条腿。

  小石头翻过年才八岁......

  当父母的怎么忍心?

  这简直,要他们的命。

  桂香婶子:“秦晴,你如果有能力的话,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求求你帮帮小石头。不多,我们只要3万块,剩下的3万块,把房子卖了凑一凑还是能攒得齐的。”

  秦晴将她又要跪,连忙把人拉起来:“婶子,你去通知医生,尽快安排手术,这钱我出了。”

  桂香婶子一下子吃了一个定心丸,整个人恢复了不少精神气。

  “好、好,我现在就跟医生说。秦晴你放心,这钱是我们借的,等把小石头治好,我们一家子慢慢还。”

  秦晴点头应了一声。

  她知道夏家的为人,要是不愿意“借”,可能都不会收这笔钱。

  医生那边显然也在等他们的决定。

  钱到位了,很快安排好了手术。

  桂香婶子和夏成海一起签的手术同意书,又给秦晴写了借条,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俞扬因为还有事,见事情基本尘埃落定,就提出了告辞。

  秦晴把师兄送走,折回手术室门口,见大家情绪都不高,故意说些轻松话题。

  “婶子,夏奶奶呢?怎么没看见?”

  “老太太一听说顿时急坏了,本身身体也不算好,现在就这楼下的输液室里输液......”

  桂香婶子直叹气。

  家里的事情一出出的,要么不来,要么全撞一起了。

  真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个人用。

  秦晴:“那我等下去看看奶奶,看输液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不。”

  桂香婶子拍拍秦晴手背,“不用了,你今天能来,就已经帮家里大忙了。其余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

  秦晴要下去,桂香婶子非拉着她不让他走。

  没奈何,她只得留下,等着看小石头的手术情况。

  手术室一直亮着红灯。

  夏成海半点坐不住,站在门口来回走动着。

  桂香婶子看了烦,“夏成海,你能不能别晃悠了?儿子今天为什么在这里面,你有一大半责任!”

  夏成海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我下去看看老太太。”

  他一走,桂香婶子又哭了起来。

  秦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的话,任何言语都比不上小石头顺顺利利的从手术室里出来。

  桂香婶子:“秦晴......你是不知道,孩子在里头做手术,跟剜我的心似的。我真恨不得、真恨不得里面躺着的人是我......”

  “婶子你别这么说,小石头听见该多难受?瞧你,眼睛都肿的核桃似的了。”

  秦晴温声给桂香婶子擦眼泪。

  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在乎父母的子女的,只是她没有碰见。

  秦晴:“婶子,刚才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问,小石头是怎么摔伤的?”

  桂香婶子:“别提了,咱们厂最近不是有不少人下岗吗?其中有一个还是你夏叔叔多年的好友,李治国。”

  听她这么一说,秦晴也有了一点印象。

  李家就住在他们那一层的楼上,也有个孩子和小石头差不多大,叫毛蛋。

  两个孩子打小一块儿玩儿,关系好的。

  桂香婶子:“李治国跑到我们家说要借钱做生意,你夏叔叔问他做什么生意,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当时我是坚决不同意借钱的,你夏叔叔非说是老同事又是老朋友,两家关系铁的很,钱说什么都应该借。不顾我的劝阻,偷偷借了1000块钱。”

  “我本来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完了,哪晓得隔了一周,李治国又来借钱了。说上次的钱不够,还得再加1000块。”

  “秦晴,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1000块对我们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两个孩子在念书,我自己都过的都抠抠搜搜,以前一两天吃一顿肉都改成三四天吃一顿肉了。这么一大笔钱,借一次没够还得借两次,我们家还要不要过日子?”

  秦晴对她说的这些基本都清楚,夏家之前确实有一些存款。

  买完房子、又要供两个孩子念书,对他们来说压力也很大。

  桂香婶子“我就说不借,家里没钱。结果隔了一天,小石头在院子里和几个孩子玩的好好的,突然腿摔骨折了。医生说,孩子肯定是从高处掉下来的,要不然不会伤的这么重......”

  “筒子楼的院子你也知道,前头都是平的,连块高台都没有。倒是有一颗年份挺久的香樟树......我问了一圈孩子,他们都说小石头和李家的孩子一块比赛爬树,不知怎么掉了下来。”

  “可小石头从不爱爬树,以前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许玩危险的游戏......要说这里面没有李家的缘故,我说什么也不信。”

  但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桂香婶子一个人的怀疑。

  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得等到小石头彻底清醒过来。

  秦晴又陪着等了一会儿,看天色暗下来,准备去给夏家人张罗晚饭。

  她要是不买了送过来,怀疑夏叔叔几个根本不会想起这一茬。

  哪知道到了医院外头,刚好看见大包小包的师姐。

  秦晴连忙迎上去:“师姐,你怎么还跑一趟?”

  方巧巧:“我不是告诉你到了医院就跟我说吗?要不是俞扬说,我都找不着地儿。”

  “啊......我忘了。”秦晴是真没想起来这一茬。

  方巧巧笑眯眯道,“没事,我记着就行。”她将手里的东西拎起来,“我帮你一块儿拿进去就得走,晚上还有一个实验。”

  “师姐,你下次真的不用送,我随便买点就成。你也太好了,这么忙还要跑一趟。”

  秦晴挽着她,两人一块儿慢慢往里走。

  “这就好啦,我的好处多着呢,你见识到的不过冰山一角。”方巧巧嘚瑟。

  秦晴听完,直接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方巧巧赶时间,略微寒暄两句就走了,秦晴站在窗户边向下看,发现俞师兄竟然也在。

  两人一起上了俞师兄的车,看着还挺和谐。

  秦晴弄不明白了,这两人不是不对付吗?

  怎么有时候又觉得他们关系特别好?

  不过,发现师兄师姐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秦晴还是松了一口气。

  都是同一个老师手底下的,感情好当然更好。

  手术室门口还是没什么动静,夏成海一上来,桂香婶子连忙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夏成海没法子,眼巴巴看着秦晴。

  秦晴:“刚才有护士从里面出来过,说手术比较复杂,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夏成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坐在桂香婶子边上,手刚搭上去,就被妻子强制性甩了下来。

  夏成海叹口气,干脆什么都不做了,就默默陪着,一起等待。

  秦晴并没有立刻打扰两人。

  将吃的拿出一部分放在两人不远处的椅子上,转身下楼。

  夏奶奶那边还没去看过呢,剩下一部分饭菜,她准备给夏奶奶和夏桃带去。

  输液室里人声嘈杂。

  老太太有气无力的靠着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白炽灯。

  看见晴晴连忙挤出一个笑:“夏桃都跟我说了,晴,奶奶谢谢你。”

  夏桃连忙迎过来:“小石头从手术室出来了吗?”

  秦晴摇摇头,将手里的饭菜递过去。

  “先吃点东西,边吃边等。”

  夏桃给奶奶弄了饭菜,自己拿着饭盒,筷子停在半空中,很久都没动一下。

  秦晴不知道怎么劝,只能陪着边吃边等。

  等夏奶奶挂完了水,三个人互相伴着慢慢往楼上走。

  还没走到楼梯口,夏成海匆匆跑过来,“小石头醒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秦晴这才大松一口气。

  太好了,这一次和上一次终究不一样了。

  夏桃和夏奶奶激动得直抹眼泪,两个人急急忙忙的向着病房的方向赶去。

  秦晴也跟过去看了一眼,麻药没过去,小石头还没醒。

  夏成海坚持要送秦晴回去,秦晴推拒不了,跟在夏成海身后往外走。

  晚上九点多。

  大马路上早没了人,只有稀疏的星星,和湿热的风。

  夏成海闷头走路,好一会儿没说话。

  秦晴察觉到他反应不太对,想了想问,“夏叔叔,你是不是知道小石头是怎么摔骨折的?”

  第二天,秦晴是中午赶过来的,带着打包好的午饭一起。

  秦晴还以为自己能喘口气,没想到钱教授比李教授更加雷厉风行。

  丢过来一摞书,包括初等代数、数学分析、数理统计、函数分析等等,叫秦晴先领回去自学,等正式开学还有别的课程要跟进。

  虽然钱教授说按照她的能力,学好这些并不难。

  秦晴还是抱着一摞书,觉得头疼不已。

  拿回去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看了,隔天一上午更是泡在了图书馆里。

  真的接触了代数,才发现之前学的数学有多简单,现在才是每天都活在了水深火热里。

  别以为暑假图书管里会很空,事实上,学霸的共性就是卷。

  要是不是秦晴去的早,能不能占到位置还不一定。

  听图书馆看门的保安叔叔说,他每天的主要工作,不是负责图书馆的安保,而是要在图书馆关门前,去每一层楼层查看,确保没有学生为了学习,偷偷滞留在图书馆里......

  秦晴听了大为震撼。

  果然没有最卷,只有更卷。

  秦晴:“婶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来的有点晚,还好赶在了你们吃午饭前。”

  桂香婶子从屋里迎出来,嗔怪:“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人来,婶子就很高兴了。不过有件事我得说你,明天起真的别给我们送饭了,跑来跑去太麻烦。我家老太太回家了,在家里把午饭、晚饭张罗好,你夏叔叔负责每天回家拿饭......”

  “那敢情好,我的饭菜都是食堂打包的,指定没有家里做的好吃。”

  秦晴笑笑,转头看躺在床上的小石头。

  “小石头,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过来的时候看见有水果摊,秦晴买了些苹果、香蕉之类。

  个个又大又圆,看着很新鲜。

  小石头露出一个笑脸,乖乖喊秦晴姐姐。

  小家伙比从前瘦了很多,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都没以前亮了。

  他的腿打了石膏,悬挂起来,整个人动都动不了。

  小石头以前多好动啊,现在这样真是难为他了。

  桂香婶子道了谢,把东西接过去,心疼的摸摸儿子的小脑袋。

  “麻药退去以后,疼的不行,晚上根本没怎么睡着。闭着眼睛,嘴巴也还在不停哼唧。好在医生说,疼是暂时的,手术做的及时,不会对以后造成太大影响。”

  医生的话,让她结结实实吃了一颗定心丸。

  要不是这样,桂香婶子早去筒子楼里闹了。

  两人说着话,夏成海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夏桃、李治国。

  李治国长相普通,看着像是个老实人。

  来的时候并不是空手来的,拎了一大袋水果,进门就交给了桂香。

  “嫂子,这是咱们筒子楼里的人合伙买的。小石头,叔叔来看你了,你要早点康复,毛蛋还在家里等着和你一起玩呢。”

  话是好话,但从他嘴里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尤其他不提毛蛋还好,一提毛蛋,桂香整个人都炸了。

  “李治国,你真想要我家小石头好,就带着毛蛋过来,说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面孩子不舒服,我家没追究,难不成你还真想把这件事蒙混过去?”

  李治国仍然憨憨笑着,“嫂子,小石头摔伤了,我也很心疼。这孩子从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我和老夏的关系又那么好,拿小石头当半个儿子看待。但是,孩子摔伤真的和毛蛋没关系,不信你问小石头,小石头你自己说,和毛蛋有关系吗?”

  桂香扭过头问孩子,“小石头你说,妈在这儿呢,不怕。”

  一堆人等着听小石头怎么说,哪知道他用被子蒙住头,突然大哭起来。

  哭声很大,同病房的人都被吵的不轻。

  桂香婶子非常心疼,连着问了好几遍,孩子一句话不说,就是哭。

  等哭够了,揭开被子,好像又好了。

  桂香婶子再问他,小石头只说饿了,要吃饭。

  桂香婶子又气又心疼,除了记得要儿子喂饭,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治国笑笑:“嫂子,你看——”

  夏成海忽然打断他:“人你看过了,回去吧。小石头要休息了。”

  李治国:“行,老夏,那我先走了。”

  夏成海面无表情,目送他离开。

  ......

  “晴晴,你说小石头怎么回事?需要他说的时候,偏偏掉链子,自己掉下来的还是是别人推的,总要说清楚吧?一句不吭,谁知道怎么回事?又没人看见......”

  夏桃陪秦晴去坐公交车,忍不住吐槽。

  以前小时候确实不这样,还曾经偷偷帮她盯过人呢,那时候多机灵。

  现在这样都像是被吓怕了似的,怪可怜的。

  秦晴:“小石头还小,慢慢来。”

  夏桃:“我总觉得姓李的一家人有问题,哪有问题又说不出来。”

  秦晴还是觉得夏成海知道点什么:“夏叔叔呢,他就没说什么?”

  夏桃:“没,算了,不拿我家的事烦你了,你自己的事情已经够你忙活的。”

  公交车来了,夏桃连忙催着人上车,“明天不许来了,等事情有进展,我再和你说。”

  秦晴点点头,坐在窗户边和夏桃挥手。

  并不是她不想来,实在是她是真有点忙不过来。

  修双学位从不是件简单的事,秦晴性子又好强,她希望哪一门单拎出来都不弱,因此需要消耗比别人多一倍的精力。

  幸好她自己一个人住,教师公寓又不断电。

  等到九点多从图书馆出来,回家还能接着看一会儿书。

  万籁俱寂,秦晴独自一人往教师公寓走。

  学校里路灯非常亮,不时有人经过,她抬眼,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方巧巧。

  方巧巧脸上戴着一副眼镜,长发自然垂在脑后,看着比平时严肃冰冷很多。

  “好巧啊,小师妹。”

  “师姐。”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秦晴好奇:“今天是晚了吗?实验不顺利?”

  方巧巧:“错,是实验很顺利,所以才九点就回来了。”

  “‘才’?师姐,你平时什么时候回来?”秦晴被她的用词惊到了。

  方巧巧耸肩,“看数据出来的情况,需要重做的话,可能就不回来了。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实验室边上要放行军床了吧?”

  秦晴心有余悸点头。

  方巧巧拍拍她肩膀:“你以后就知道了,做实验是件很有趣的事。对了,下周老师可能会安排你进组,和你一起的会有两个新人。你知道老师在业内的地位,所以,不管何时,不论什么起点,都别坠了老师的名头。”

  秦晴一面觉得压力骤然变大,一面又因为有了新的挑战而雄心勃勃。

  方巧巧侧头见她眼底的光芒,勾唇一笑。

  老师看中的人,果然骨子里都一样好胜。

  方巧巧:“上回动手术那小孩怎么样了?手术顺利吗?”

  秦晴点头,把之后去看小石头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都以为他只要手术成功了,就什么都好了,哪知道忽然换了个人似的......”

  方巧巧听的若有所思,她年纪比秦晴大一点,见的多一些。

  “晴,你有没有听过应激障碍?”

  “有的人在受到伤害以后,再次听见或看见某些特定的东西,就会刺激他,导致他反应过度。按照你说的,我真的怀疑小石头和那个叫毛蛋的之间,有很严重的问题。”

  秦晴陷入深思,一边走一边想小石头平时和毛蛋的相处模式。

  但她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的,看小石头现在这样,直接去问,也未必会得到答案。

  方巧巧:“那小孩儿什么时候出院?回去看看他的状态,就知道是不是我猜测的那样了。回去的时候跟俞扬说一声,叫他送你。”

  秦晴的小雷达动了动。

  师兄师姐好像不对劲。

  不等她细想,脑袋被方巧巧使劲儿秃噜好几下,“回去早点睡,提高效率比晚睡有用多了,你还长个子呢,晚上睡不够小心长不高。”

  师姐这么说,秦晴乖乖应了。

  其实回去之后,还是偷偷看了一会儿书。

  考上大学的时候,还以为从此解放了,现实是进入清大的每一天,好像回到了高考前。

  秦晴笑笑,洗漱好,躺在床上,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

  七月底,秦晴接到夏桃的电话,说小石头出院了,他们准备回去。

  秦晴连忙说,她也正好要回去,马上入秋要去筒子楼拿些秋天穿的衣服。

  两人约好在筒子楼见,秦晴转头就催着师兄送他回去。

  俞扬侧目看了眼坐在副驾乖乖看书的师妹,“你现在使唤起我来,倒是不遗余力。”

  秦晴目光始终停留在数理分析上。

  “是师姐说的,叫我使劲使唤师兄,不用客气。”

  俞扬唇角微勾,“是吗?咱们是师兄妹,你师姐说的对。”

  他又瞥了眼,“在看数理分析?有不会的都可以问我和你师姐,这些我们也学过的。不过你进度是真的快,代数刷了半个月?”

  秦晴:“我还觉得慢呢,又不是刷完就融会贯通了,还要结合各种题型再看。”

  俞扬:“已经很厉害了,当时光代数这一本,我就啃了两三个月。下个月进实验室别紧张,怎么操作听你师姐的就对了。”

  秦晴猛地合上书本抬头。

  “你们两个好奇怪,跟我提起对方的时候,明明语气很好。为什么真一起相处,像是有过节似的。”

  俞扬:“你师姐都是怎么跟你提我的?”

  秦晴呵呵一笑:“无可奉告!”

  一到地方,秦晴迫不及待下车,从外面关上车门,“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俞扬笑骂:“小没良心的。”

  片刻后,缓缓驱车离开。

  秦晴一回来,多的是大娘大婶跟她打招呼,不过也确实跟夏桃说的,因为厂里不少人下岗了,筒子楼里的人都少了。

  听他们说,原本住在她家对门的孙婶就搬了。

  秦晴看着紧闭的对门,心里有些唏嘘。

  正想去夏桃家看看小石头,还没进门,听见孩子在尖叫:“你出去,你出去!出去!!!”

  秦晴还以为说的是自己。

  抬眼就看见在门边站着的李治国一家。

  毛蛋那孩子也来了,就在客厅里和小石头对视着。

  “怎么回事?”秦晴无声动了动唇,悄悄问夏桃。

  夏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石头现在这样真是要把人急死。

  那边夏成海已经在叫李治国一家子走了,偏生毛蛋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门口就是不肯走。

  他越是不肯走,小石头的反应就越激烈。

  到后面已经开始砸盘子砸碗了。

  夏成海也来了火气,“你能不能领着你家孩子离开!以后别再来了成不成?”

  李治国仍旧一副老实样子,“不行啊,老夏,孩子这样说明病还没治好,你要不再带去看看?上次不是怀疑我家毛蛋推的小石头?这回我把毛蛋也带来了,有什么事,感觉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毛蛋长了一双三角眼,眼白过多,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一脸凶相。

  “小石头,你自己说,是我推你的吗?”

  小石头:“啊啊啊啊,走,走!”

  李治国拎过来的苹果,全被小石头扫在了地上。

  有几个骨碌碌滚过来,停在秦晴脚边。

  秦晴将苹果捡起来,“李叔叔,你这样是来说明情况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带着毛蛋故意来刺激小石头来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是秦晴啊,大学生。”紧接着李治国道,“大学生就更不能冤枉人了,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夏成海懒得看他们父子在这里瞎掰扯。

  揪着人的衣领,把人一把拽到外头。

  他拳头捏的紧紧的,“李治国,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治国笑笑:“老夏,你自己别反应过度,我就是过来看看小石头,咱俩家关系多好......不过,我还真有件事要找你帮忙,上次你给我做生意的钱,真不够,你能不能再借我点?”

  夏成海铁青着脸:“不可能!”

  李治国:“你是不是怕嫂子不答应?要不我带着毛蛋去问问嫂子?”

  原本他们从里面出来,小石头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了。

  要是再进去,保不齐儿子又会尖叫。

  李治国这是想利用小石头威胁他,逼着他不得不答应?

  夏成海是傻了才会答应:“我没钱!小石头看病花了不少钱,我们家早空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老夏,你看你家还有这套房子呢,怎么着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有工作。我呢?房子马上要被厂里收上去了,工作工作没有......你觉得你家日子难过,我家日子不是更难过?老夏,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李治国的表情没怎么变,笑容甚至堪称憨厚,却看得夏成海心里发凉。

  “你先带着毛蛋回去吧,我再想想,再想想......”

  李治国:“行啊,明天我再带着毛蛋来看小石头,可怜的小石头,这回遭罪了。明天我买只鸡来,记得叫嫂子给小石头炖汤喝。”

  他说完,拍拍儿子的脸:“毛蛋,和叔叔说再见。”

  毛蛋翻了个白眼:“夏叔再见。”

  李治国走了,夏成海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软软靠着墙壁。

  “夏叔叔,他们这是勒.索,你——”

  秦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一大半。

  夏成海吓了一跳,见走廊里没有别人了,才算是安心了些。

  “秦晴,你不知道情况......李治国他、他......反正你别出去说,也别报警......现在我什么都没做,他已经这样了,要是真报警了。我担心小石头......”

  夏成海恨恨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早知道小石头会这样,一开始我就把钱借给李治国了。”

  秦晴皱紧眉:“桂香婶子说,他跟你借过一次了。一千块钱,不是小数目。你再借,只会一而再再而三,把他的胃口养大。”

  夏成海:“我当然知道,可是、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秦晴,你还是个孩子,不懂大人事情的复杂。或许,李治国只是因为一时生意失败呢?他自己说,只要生意有起色,会一次性把借的全部的钱都还回来......”

  秦晴不说话了,就这么沉默看着他。

  夏成海被这道目光盯的,越说越心虚,实在没办法面对秦晴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而且理智告诉他,钱给了李治国,只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秦晴笃定:“夏叔叔,他是不是威胁你?小石头的事情,不是意外。”

  夏成海瞳孔猛地一缩。

  强笑道:“秦晴,你回来拿东西的吧?拿好以后还是早点回学校......以后要什么,叫夏桃给你带,不用自己走一趟。”

  秦晴打量他,“夏叔叔,你怕我戳破他,更怕他对付我?”

  夏成海终于败下阵来,哀求,“秦晴,家里的事情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我不希望再有别的事打扰到你,你就当做根本没发现行不行?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相信叔叔。小石头、小石头受伤就是个意外......”

  秦晴深吸一口气:“夏叔叔,小石头能受伤一次,还会——”

  “不会的不会的,秦晴你先回去吧,我进屋看看小石头好点没。”夏成海急急打断秦晴的话,强颜欢笑道。

  秦晴:“他跟你要钱你就一直给?他生意一直失败呢?砸锅卖铁给?夏叔叔,你要是把房子卖了,小石头、夏桃、夏奶奶和婶子,可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不会的,秦晴,事情还远没到这一步。”

  “可你正在往这一步走。”

  秦晴说完就走了。

  她没继续逼迫下去,夏叔叔自己都没想清楚,一味逼迫也没用。

  如果说李治国一家子就是颗毒瘤。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样无痛地将这颗毒瘤拔除。

  把人吓跑肯定不行,吓跑了还会回来。

  等到李治国跑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会干什么。

  在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前,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怎么?去的时候还挺开心,回来眉头都打结了。比代数难还是比数学分析繁琐?”

  俞扬见秦晴从上车开始,眉头就没松开过,好奇的问了一句。

  秦晴:“师兄,如果你的朋友被人威.胁,敲.诈.勒.索了,怎么办?”

  俞扬抿唇:“报警。”

  秦晴:“我当然知道啊,可是——”

  秦晴一下顿住了,她脑子里刚才灵光一闪。

  秦晴侧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俞扬:“师兄,青山不就我,怎么办?”

  俞扬:“我去就青山?师妹你......”

  秦晴好不走心的夸夸:“师兄,你可真不愧为师兄,就是聪明!”

  俞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