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箱还是打开状态, 温书年俯身抱起医药箱放到桌上，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

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

温书年低头整理好医药箱, 说：“黎越老师这几天注意一下，不要碰水。”

密闭的休息室里，烟味越来越浓。

温书年盖好医药箱盖子，转身时, 隔着烟雾望向沙发上的男人, 礼貌告别：“黎越老师好好休息。”

黎越还在沙发上,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房门被关上。

休息室变得安静下来, 就只有满屋子的烟味。

直到一根烟快要燃尽时, 房门被敲响。

只不过进来的人不是助理, 而是经纪人宋空山。

“我听说你手伤到了, 怎么回事？”宋空山匆忙赶来。

他本来是在外面谈合作, 就没来陪黎越彩排，后来助理给他发消息说黎越受伤了, 连忙过来。

“没什么。”黎越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我看看……”宋空山过来, 看了一下黎越的右掌心。

伤口处已经被包扎过了，宋空山也不好再揭开。

受伤肯定会影响上镜, 而且这两天黎越还有其他活动, 宋空山顿时皱眉：“这主办方怎么回事？”

明星身上每一处皮肤都很重要，幸好伤是在手心，到时候戴个手套还能挡一挡。

“算了, 别来彩排了, 反正录音也一样。”宋空山看了下时间，“先回工作室吧。”

离开场馆时, 在外面碰到了站姐粉丝。

“黎哥下班了好好休息！”

“黎哥加油！”

相机镜头对准黎越，已经有眼尖的粉丝注意到了黎越的右手。

“黎哥的手怎么了啊？”

“黎哥受伤了？”

宋空山见状，停下来摆手道：“没事，彩排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下。”

粉丝更心疼了，回去之后修图，自发带上词条。

【#黎越彩排受伤#黎哥好辛苦，彩排的时候受伤了！】

【#黎越彩排受伤#看起来好严重啊！黎哥一定照顾好自己！！】

路透照片里，黎越右掌心缠着纱布，看起来伤口很严重。

虽然还没到演唱会，不过粉丝已经开始预热话题。

不止是黎越粉丝在预热，其他艺人也会有花絮彩排热搜，所有人都在为这次的跨年演唱会做准备。

离演唱会越来越近。

只是黎越太忙，第二天还要赶去外地跑活动。

海城的跨年演唱会是直播，可是黎越那边没时间过来彩排。之前来过两次彩排，可这两次都是迟到，然后走了个过场就又走了。

原定节目单里，黎越是连续三首歌。主办方和黎越工作室在进行反复协调后，还是从全开麦改成了半开麦。

半开麦也是开麦，伴奏里多了一层原唱，唱跳会轻松很多，又省事。

直到海城演唱会直播的前一天，黎越终于回到海城，去了一趟现场。

现场升降台已经加固过了，黎越的工作室也把录好的音频送上去。

黎越来的时候，比约定好的彩排时间又晚了一点。

伴舞已经在台上过了好几遍彩排，黎越脱下大衣递给助理，先去台上。

也因为是彩排，观众席没什么人，就只有零散几个现场的工作人员会坐在前排座位上休息。

当音乐放到一半时，黎越一抬眼，看到了观众席第一排的黑发青年。

青年穿着深色大衣坐在椅子上，安静又温柔。

隔着台上和台下的距离，两人视线有一瞬间对视，又好像只不过是错觉。

一曲结束，音乐停下，伴舞坐在地上休息。

黎越朝台下走去，再望向观众席时，那个座位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黎哥。”助理递来一瓶水。

黎越接过来，朝后台走去时，这才看到等在走廊上的青年。

“黎越老师。”温书年上前，看向黎越的右掌心，“伤口怎么样了？”

似乎是为了掩盖住伤口，黎越手上戴了黑色演出手套。

“要是黎越老师方便的话，可以让我看一下伤口吗？”

不管什么时候，温书年都是这样，永远客气又礼貌。

鬼使神差般，黎越应下来。

两人坐在后台的休息椅上，温书年拿来了药膏和棉签，又帮黎越摘下手套。

手心那道伤口还在，不过不是很深，已经痊愈了一部分。

冰冷药膏在手心一点点推开，温书年低着头，真诚夸奖：“黎越老师的现场很厉害。”

在上药时，温书年注意着力度，并没有直接碰触。

黎越移开视线，问：“其他人的现场怎么样？”

“我没有关注过别人的现场，只有黎越老师的。”温书年声音里带着明显笑意。

这句话似乎有些暧昧，又像只是客套话。

“平时工作太忙，不怎么关注明星。”温书年抬头，一双眼睛明亮又清澈，“也是我运气好，每次都碰到了黎越老师。”

空气中是淡淡的药膏味，温书年拿出一卷干净纱布，重新包在黎越手上，只包了浅浅几圈，方便戴上手套。

黎越没出声，一直望着温书年的动作。

后台不少工作人员，人来人往。

以前池念还在的时候，也是经常来看他彩排。

挂着一张通行证，然后默默坐在第一排。

只要当他望向观众席，就能在第一排看到池念。

看到池念温温柔柔的模样，看到池念那双带着爱意的眼睛。

可能因为温书年和池念太像，同样干干净净，又永远温柔。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他池念的存在，然后一遍遍回忆过去。

黎越垂下眼，重新戴上手套，遮住掌心伤口。

突然，旁边一阵匆忙脚步声传来，工作人员拿着一张表格过来了。

“温先生？”工作人员将表格递来，“可以麻烦签个字吗？”

温书年将纱布塞回医药箱，接过表格，“好的。”

表格上是关于赞助商的内容，温书年在负责人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再还给工作人员。

“谢谢。”工作人员又匆忙离开。

黎越还在一旁，视线落在温书年的左手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应该会很适合握画笔。

黎越突然问：“左手签字？”

刚刚温书年签字时，是左手握笔。

温书年活动了下左手腕，笑着说道：“一直用的左手，左撇子。”

左撇子和右撇子没什么差别，黎越随口问：“没试过右手？”

温书年起身，在望向黎越时，还是那么温柔。

“试过右手，没办法写字。”

尖锐痛感从右手腕传来，旧伤难愈。

后来他也去检查过很多次，只要不提重物，右手还是和平时一样——

只是再也握不住笔。

*

跨年演唱会那天，是一个大晴天。

阳光驱散冬天的死气沉沉，公司上下也变得活跃起来。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平时工作间的员工都在闷头睡午觉，可今天所有人都没睡觉，在聊天玩手机什么的。

温书年刚从茶水间接了一杯咖啡过来，路过工作间，看到员工都精神满满，笑了声：“今天大家都不休息吗？”

一个员工回答：“要放假了啊。”

今天是上班最后一天，放元旦假。

“副总监。”有人壮着胆子邀请，“我们部门晚上约了聚餐，要不要一起跨年？”

“晚上有约了。”温书年靠在桌边，喝了一口咖啡，“可以约隔壁部门一起去。”

隔壁部门的女生多一些，年轻人聚一起话题多。

员工哀嚎：“我问了，她们去演唱会看大明星。”

温书年：“不巧，我也是去看演唱会。”

这次海城演唱会请来了不少大咖，不少人都等着今天的演唱会。

温书年握着咖啡杯，想起工作的事，说：“香水代言广告是不是拍好了？样片记得发我下。”

他们的四季系列香水已经定下代言人，是一位最近人气比较高的小花旦。

温书年回到办公室，靠在办公座椅上，点开微博超话时，全是跟演唱会相关的。

【黎哥行程在这！跨年有三场演唱会，其中两场是录播，姐妹们可以去补回放，重点看海城演唱会的直播！】

【自制无料，要是有现场的姐妹可以来找我，凭超话等级认领】

【刚下飞机！人在海城！有没有一起出来聚聚的姐妹！】

除了超话，他被小桃子拉进去的那个粉丝群里，群主也在发任务了。

【群主：晚上记得关注手机，七点会发模板在群里】

【群主：带话题带图，前期先把热度冲上去】

庞大的粉丝群运转起来，做好准备。

*

傍晚，温书年准时打卡下班。

公司附近就有餐厅，温书年戴着耳机，一边朝餐厅走去。

“下班了，准备去吃饭。”

“我一个人，没有别人。”

温书年耐心跟电话另一头那人解释。

“晚上不行，有事。”

“不是约会。”

“乖一点，能做到吗？”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声音，温书年一边应着，直到进到餐厅，这才挂了电话。

晚餐过后，温书年来到体育中心，看到外面已经排了长条队伍，是观众在排队入场。

现场嘈杂纷乱，有的观众自带折叠板凳，一边坐着一边排队。

温书年绕过队伍，拿着通行证，从员工通道先进去了。

会馆里更加热闹，温书年来到后台时，看到不少候场的演出人员，都已经换好衣服化完妆。

也有来得早的艺人，在后台摆着各种姿势，让助理拍花絮照。

现场导演举着小喇叭，拿着节目单，一边核对。

主持人和前几个节目的表演人员都到齐，大咖还没来，他们的节目是在中间的黄金段。

温书年来到导演身边，感慨：“今天真热闹啊。”

“那是。”导演自豪点头，“今天怎么也要冲几个热搜。”

每到跨年演唱会，就是各大主办方的竞争时刻，各凭本事上热搜。

除了明星会买热搜，主办方也会自己给自己买热搜，人气热的跨年演唱会能热搜霸榜。

今年海城演唱会下了血本，大咖云集。

而且还请来了黎越，更是热度的保障。

“花了血本啊，今天怎么都要多上几个热搜。”导演叹息，“我连黎越都请来了。”

“那当然。”温书年摘下眼镜，拿出一次性擦布，擦干净镜片后重新戴上。

黎越这个名字，就代表了热度。

温书年离开后台，朝二楼的导播台走去。

二楼视野最好，温书年又是赞助商那边的负责人，工作人员也没拦着，还给温书年搬了椅子过来。

温书年坐在二楼的最佳观赏区，静静等待。

*

观众陆续入场，很快就到了演唱会开始时间。

来不了现场的粉丝守在直播间，在弹幕刷着自家应援语。

就连粉丝群里在实时文字直播演唱会，等待黎越的出场。

【报！！已经到第三个节目了】

【黎哥出场了吗？没有】

【有没有姐妹存了节目单？我忘保存了】

粉丝当然只想看黎越的单人节目，对其他歌手兴趣不是很大，焦急等候。

偏偏主办方把人气最高的黎越安排在中间，粉丝只能继续等下去。

【快到了！只剩两个节目了！】

【姐妹们！打起精神！】

舞台上，主持人来到中间，开口：“接下来，是大家很期待的一个人——”

主持人还没说完，台下观众就已经提前呼喊：“黎越！”

漆黑的观众席，满是挥舞的应援荧光棒。

“黎越！黎越！”

观众不约而同呼喊那个名字，彻响全程。

“那就不卖关子了，有请黎越——”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舞台灯光暗下去，只留下最中间的一束打光灯。

舞台地板上升起一团团白雾，风扇将白雾吹散。

雾气朦胧中，一道身影逆着舞台灯光，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晚上好。”

低沉嗓音通过麦克风传递到现场每一处，观众席的欢呼声更激烈。

“黎越！”

观众声音停不下来，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名字疯狂。

内场区第一排观众席，狗仔带着相机，对着舞台上的身影拍摄。

舞台大屏幕将黎越的面孔放大呈现在观众眼里，无数观众将手机镜头对准舞台，拍摄现场。

前两首歌是高强度的唱跳，黎越一直没有停。

直到唱到最后一句时，黎越做出舞台动作，手向上高举着。

也不知道是麦克风没固定好，还是舞台动作太大，挂在黎越脸边的麦克风不小心滑落下来。

麦克风从脸边掉到锁骨，还剩最后一句歌词没有结束。

也因为滑落，麦克风应该收不到音，或者声音会变小失真，可背景音乐里的原唱人声并没有停下来。

导播反应最快，趁观众没有反应过来，迅速切成远景镜头。

内场第一排，一身黑衣的狗仔举着相机，将舞台上的画面和声音清楚录下来——

黎越，假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