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卫国在家摔了一跤，把脚崴了，他对医院抵触，不想去，说进了医院没病也能查出毛病。于是找了冰块在家敷，到了晚上实在受不了，连地也不能下去了，季李李连哄带骗，把人带到医院，没想到一语成谶，骨折了，又查出了别的问题。

　　褚卫国血压高的离谱，脑子里的血管堵住了，再晚来几天，恐怕得半身不遂。反正褚卫国是听明白医生话里的意思了，住院观察，再不行手术。可眼下这种情况，住院需要有人陪床。

　　陪床这种事，季李李不方便，褚森又太忙，陪不了多长时间，褚卫国不喜欢找护工，显得自己多孤家寡人似的，所以腰板一挺，他爱谁谁，老子一个人也行。

　　褚森不由着他胡闹，要给褚林打电话，被褚卫国摁下了，主要是不好意思。褚林上个星期回来过一趟，刚走没几天，再把人喊回来，褚卫国拉不下这个脸。

　　“他得说我矫情！”

　　“……”褚森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头心里已经有招数了，“行吧。”

　　等褚森一走，褚卫国拿着手机，茶里茶气的发了一条朋友圈，呜呼哀哉。

　　这种事情，要儿子主动啊！

　　褚林一天没看手机了，暂时不知道褚卫国的心思。他咖啡店开张，正好碰上旅游旺季，忙得脚不沾地。店里的客人多了，褚林的日常社交也多了起来，尤其受小姑娘欢迎。她们看褚林长得好看，又和善，挨着要合影。褚林脸上挂着笑，来者不拒，等照片一发出去，配上文案，这儿有帅哥。于是一天下来，咖啡店营业额水涨船高。

　　把醋坛子打翻的人是穆卓野。

　　穆卓野从研究所回来，看到花团锦簇的一番景象，眨眨眼，不言不语，全当自己是个陌生人，往咖啡馆最显眼的位置一坐，看上去相当深沉。穆卓野的长相很有攻击性，小姑娘们好奇，只能打量，不敢靠近。

　　褚林笑意盈盈的走过来，“先生喝点什么？”

　　穆卓野冲着前台点了点下巴，问得十分阴阳怪气，“她们喝的什么？”

　　“还没点呢。”

　　穆卓野说：“还没点就聊得这么欢了？”

　　褚林总算是闻到一点儿酸味了，他乐不可支，俯身贴着穆卓野的耳朵悄悄说话，“宝贝儿，别闹，做生意呢。”

　　穆卓野：“……”

　　褚林又说：“正经生意。”

　　穆卓野绷不住，终于笑开了。他心里有想法，没说出来。穆卓野想在褚林身上显眼的位置做个标记——有主的，别人不能胡乱勾搭。

　　这边两人黏黏糊糊的小动作，惹得小姑娘们更加兴致勃勃。帅哥老板是基佬，这比自己谈恋爱还兴奋。

　　咖啡馆晚上九点关门，其实还有生意，褚林太累了，撑不住，穆卓野索性挂上了歇业的牌，背着褚林回家。

　　穆卓野知道褚林喜欢这种日子，不劝他休息两天，只提议让他招个人，有帮手，工作能稍微轻松一些。

　　褚林有些迷糊，他快睡着了，带上了很重的鼻音，“招聘信息挂出去了，招不到啊。外面的人不肯进来，里面的人不懂这些，况且就三个月的旺季，没人愿意特意过来做短工，我开不出天价的工资，谁愿意为爱发电。”

　　为爱发电这四个字诠释的意义不错，穆卓野头口而出，“我啊。”

　　褚林清醒了一点，闷着脸笑，“有病。”

　　回到家，卧室的门一关，幽黄灯光摇晃，穆卓野的想法就有点不正经了，老想着那些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事情。

　　褚林平躺在床上，任由穆卓野弄，他肚子挺饿的，不说，自己也有性致，打算做完了再吃饭。

　　穆卓野的舌尖游走在褚林小腹上，弄的人痒，褚林神魂已然出窍，偏头喘了一声，看见床头的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他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看，都是广告。看完想放回去，可是穆卓野弄得太刺激了，褚林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了朋友圈。

　　褚林顺理成章地喝下了褚卫国泡开的茶，是性致也没有了，还着急上火。

　　穆卓野没多问，买了最后一班飞北京的机票，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凌晨时分，他把褚林送上了飞机。

　　“林，别着急，”穆卓野安慰褚林，“你先回去，我过几天就来。”

　　就几个小时而已，褚林嘴里长了两个泡，又担心褚卫国，还来不及处理咖啡馆的事情，太上火了。

　　“你别来了，”褚林朝着安检口跑，匆匆说了两句话，“你比我还忙呢，替我看着咖啡店，乖，听话。”

　　就这种时候，褚林还不忘甜言蜜语地哄上几句好话。

　　穆卓野确实忙，研究所正在起步中，很多东西需要完善，顾不上了，还得经营咖啡馆。穆卓野三脚猫似的冲咖啡的功夫，跟拿着速溶往热水里一冲差不多。

　　好在形象不错，咖啡弄得再难喝，也有人光顾。

　　褚林受姑娘欢迎，穆卓野让男人喜欢。

　　‘莺莺燕燕’们的搭讪让穆卓野不胜其烦，他干脆利落地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但没人信。

　　对象呢？出来说两句话啊！全当这是推脱的借口，大家闹得更欢了。

　　于是，在彼此身上盖个戳的想法愈发坚定不移。

　　省得麻烦了。

　　褚卫国的病不严重，不用动手术，养着就行，但医生还是不建议出院，说是要把指标养到正常范围内才能自由活动。褚卫国发了好一顿脾气，褚林在一旁看着，也不劝，等褚卫国撒完火，笑着说：“爸，饿吗？吃饭了，想吃什么？”

　　“肘子！”

　　褚林乐呵呵地点了外卖，一只肘子自己吃，清汤寡水的蘑菇汤留给褚卫国。

　　褚卫国气不打一处来，喝着汤，问：“就你一个人回来的？”

　　褚林点头，说是。

　　“穆卓野呢？”

　　“忙呢。”

　　褚卫国喝不下蘑菇汤，把碗往边上一推，“你们俩今年打算在哪儿过年？”

　　“过年？”褚林一愣，“现在说这个还早呢吧。”

　　褚卫国不跟褚林对视，话讲的十分生硬，“定下来。”

　　褚林明白了，老头子又在这儿演委婉的戏呢。

　　“行，我跟他说。”

　　褚卫国抬起眼皮，没听明白，问：“说什么？”

　　褚林乐了：“说你想让他留下过年啊！爸，以后有什么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猜不着。”

　　“你不是猜着了么，”褚卫国不乐意了，“我说你什么时候心眼这么多了！都跟谁学的。”

　　褚林笑而不语，啧，有点想穆卓野了。

　　穆卓野还是来了，他找了朋友看着咖啡馆的生意，自己解决了要紧的工作，推掉了不必要的应酬，两天辗转三个城市，终于在入夜之前赶到了目的地。

　　风尘仆仆。

　　医院住院部严格管控，一般人进不去，穆卓野找褚森托了关系，从小门进去的。

　　穆卓野推开VIP病房的门，褚卫国刚打开他的宝贝DVD，乍一看见穆卓野，没反应过来，两人面面相觑。

　　“叔叔。”穆卓野打招呼。

　　“穆卓野？”褚卫国脱口而出地问：“你怎么来了？”

　　穆卓野笑着说：“挂念您的身体，还好吗？”

　　“还好。”褚卫国心里门清，不点破，他总算知道褚林的心眼是从哪里来的了。

　　“吃饭了吗？”褚卫国问。

　　“吃了。”

　　“路上能吃什么好东西，”褚卫国被褚林喂了五天的蘑菇汤，这会儿找茬转移，挑穆卓野的麻烦，“林给我点了碗鲜汤，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穆卓野不好拒绝，一口气喝完了，味道太冲，忍着没咳，“叔叔，他人呢？”

　　“里屋睡着呢，昨天外面有人吵，他一晚上没睡，补觉呢。”

　　穆卓野说哦，拖着行李进屋了。

　　褚卫国招招手，喊穆卓野过来一起看电视剧。

　　婆婆妈妈的家长里短，既狗血又催眠，穆卓野也一晚上没睡，这会儿不能推脱，只好吊着精神陪褚卫国看。

　　褚卫国带着上帝视角和观众的优越感把不合心意的人全骂了一遍，边骂边看，津津有味。老头子是真喜欢，还想拖着穆卓野一起抒发情感。

　　穆卓野含蓄，骂不出来，他也看不懂这些电视剧，只能点头应和。

　　对，是，没错。

　　两个小时后，褚卫国大发慈悲，终于把穆卓野放回去了。

　　褚林躺在床上，早醒了，不动，等穆卓野钻进被窝，带着热气贴进了，飘荡的心终于稳稳落下。

　　“林，”穆卓野声音很疲惫，“看着我受苦受难也不来拯救一下呢？”

　　褚林笑了一声，“我给你表现的机会啊。”

　　“表现的好吗？”

　　“还行。”

　　褚林偏头，跟穆卓野接吻，褚卫国在外面，他们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像偷情。

　　他们额头贴着额头，穆卓野在昏暗的光下看褚林的眼睛，新生荡漾，“我看叔叔状态不错，还不能出院吗？”

　　“明天就出院了，”褚林眨了眨，问：“卓也，你从哪儿来呀？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上海，”穆卓野说：“昨天有个学术会，都是大佬，听了一天的经，结束后就来这儿了，刚下飞机。”

　　“困吧？”

　　穆卓野点头，有点懒得说话，他不让褚林动，“让我抱会儿，想死我了。”

　　“才五天没见。”

　　穆卓野回：“五天啊，很久了。”

　　褚林笑了笑，“那你先睡，睡完聊。”

　　枕边私语，说的都是悄悄话，既轻又撩。穆卓野这会儿终于把人抱瓷实了，突然就睡不着了。

　　“林，”穆卓野说：“林，研究基地已经弄好了，我这段时间能空一点，不用着急忙慌的赶时间了。对了，我找老师在基地要了一小块位置，给你种咖啡豆玩儿。”

　　褚林不太懂这些，他问：“大西北也能种的出咖啡豆吗？”

　　“月球都能种土豆了，”穆卓野半真不假地说：“科技改变生活。”

　　褚林哭笑不得，“行，种出来的咖啡豆全磨了给你冲咖啡喝。卓也，你学会拉花了吗？”

　　穆卓野说学会了。他离开小镇前一天，拉了一铁盆咖啡的花。

　　褚林眯缝着眼睛，被穆卓野蹭得舒服，“回去弄给我看看。”

　　“嗯？你不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吗？”

　　“等旅游旺季过了再说吧，”褚林听着不对劲，问：“怎么了，你有事儿啊？”

　　穆卓野拖着长音，话说得很慢，“没什么大事，别墅要装修，过两天想约装修公司的人看看，把装修风格和材料都定下来。这事儿你做主。”

　　褚林说好。他掰着穆卓野的手指想事情——

　　褚卫国要出院了，自己在家住不了几天，他就爱往外面跑，生性使然，从小就这样。如今小镇有咖啡馆让褚林牵挂着心，他挺想回去的。

　　穆卓野没动静了，呼吸很平稳。褚林以为他睡着了，把自己的手从穆卓野的掌心抽出来。穆卓野突然一使劲，又攥紧了。

　　“没睡啊？”褚林问。

　　穆卓野没说话，亲着褚林的耳垂，向下，轻咬他的脖颈。

　　褚林躲了躲，“别弄，痒。”

　　穆卓野笑了一声，笑得很坏，他没让褚林跑了，“林，我送你个东西。”

　　褚林感觉到无名指微凉，他抬起来看，那儿多了一枚戒指，很低调，却有说服力。

　　“干什么呢？”褚林眼眶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穆卓野不由分说，把褚林的手摁下了，“给你带上，你是我的，别人甭惦记了。”

　　“有毛病，”褚林闭上眼睛，跟穆卓野挨得更近了，“卓也，你可太霸道了。”

　　穆卓野承认：“嗯，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浪漫。”

　　“浪漫？”穆卓野稍稍撑起脑袋，“也行，我现在就订花，在这儿楼下摆个阵。”

　　褚林想了那场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滚蛋！”

　　穆卓野没忍住，大笑。

　　褚林不服气，“就把我拴住了？你的呢，没给自己买一个？”

　　“有的，这是对戒，”穆卓野把另一枚戒指放在褚林的掌心中，“我自己给自己带戒指多不好意思啊。”

　　褚林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直说啊。”

　　褚林抬起穆卓野的手，也挑了无名指，虽然这种环境下显得随意了，但彼此的态度却真挚。

　　他们十指紧扣，戒指触碰微响，未来的人生便密不可分了。

　　“我们明天从这房间出去，我爸得吓一跳。”

　　“没事儿，”穆卓野说：“他有心里准备的。”

　　“也是，”褚林吸了吸鼻子，终于把情绪稳住了，“卓也，等小镇的旅游旺季过了，我们去旅游吧？”

　　穆卓野点头，说好，又问去哪儿？

　　“挑个古镇住一个月。”

　　穆卓野笑了笑：“是我们的蜜月旅行呢？”

　　“嗯。”

　　如今大部分景区都被过渡商业开发了，其实去哪儿都一样，不好玩儿也不好看。可褚林不怎么认为，旅游的关键不是目的地，而且陪伴在途中的人。

　　风景哪儿都有，爱人却是独一份的存在。

　　“林，”穆卓野明白，他也知道，贴着褚林的耳朵呓语，“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

　　天高海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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