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白说周三回来签合同, 向芷就在犹豫这礼是不是不用送了，但徐蕾娅说反正公司出钱，就当是签约贺礼吧。

　　向芷于是给沈京白挑了枚铂金领带夹, 上面刀刻了一朵山茶花，哑光的质面明暗交接，看起来算是配得上他矜贵的气质。

　　原本还以为要一些周折, 但没想到沈京白的时间观念准时，到了约定的下午四点半就出现在工作室的门口。

　　向芷远远朝他招手，喊：“沈教授，这里！”

　　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了些，他穿着件薄衬衫, 袖口挽上手肘, 露出线条修长流畅的前臂，一直到根根干净的手指，上面勒着一道礼盒绳, 陷下一点红晕，笔挺的西裤随着长腿的走动而裹出轮廓，向芷看着他走来，仿佛一道目光的洗礼。

　　“带了点手信。”

　　他朝向芷递了过来, 她刚想说回去给也一样，就听他道：“给工作室的其他同事尝尝。”

　　向芷：“……”

　　原来不是给她带的。

　　“沈教授还挺懂人情世故的嘛。”

　　向芷仰头朝他扯了道笑。

　　沈京白双手揣兜，眉眼里是温沉的笑：“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向芷领着他进楼, 步子往前走得轻快了些，回头朝他说着话, “我这是褒义词。”

　　沈京白跟在她身后上楼梯，抬眸时, 目光恰好落在那身纤细背影上，鹅黄色的雪纺上衣轻薄，衣摆裹进了裤腰里，她习惯穿牛仔裤，修身地裹着臀，此间走在他的上面，两瓣紧致饱满，随着抬腿而发力，肌肉也跟着牵动，挤起……

　　“到啦！”

　　向芷转身，后背藏了起来，给他推开玻璃门：“我们工作室在二楼和三楼，走走楼梯就到了，主要是今天电梯在检修，不然我也带你坐电梯了。”

　　沈京白敛下眉眼，淡落了声：“偶尔走另一条路，会收获不一样的风景。”

　　向芷哇了声，“不愧是当老师的人，我不管走哪条路都只会低头玩手机。”

　　两人往工作室进去，向芷把东西分给了大家，徐蕾娅一心只想签合同，向芷见两人进了玻璃房好一会儿，一边啃着核桃酥一边往那处瞟。

　　“这核桃酥补脑子，沈教授真会挑手信。”

　　说话的是中医圣手纪晨，向芷一听，心道，幸好不是给我一个人买的，但转念想，她居然以为是只给她一个人买的。

　　过了一会，玻璃门终于被推开，徐蕾娅喜笑颜开地摆了摆手，送沈京白出门，向芷就知业务谈成了。

　　“今晚沈教授有空吗，我们一块吃个饭。”

　　沈京白看了眼时间，略微抱歉道：“还要赶回学校一趟，下次还有机会。”

　　徐蕾娅似乎对他的拒绝习惯了，于是朝向芷道：“之前给沈教授准备的礼物呢？”

　　向芷被她一提醒，才反应过来，打开抽屉递了过去，另一只手上还沾了点核桃酥沫，她食指送到唇边嘬了一下，说：“欢迎加入。”

　　沈京白目光从她红嘟嘟的嘴唇落到手中，一个银灰色的小礼盒，不大，他接了过来，说：“谢谢。”

　　站在一边的徐蕾娅忽然愣住。

　　等沈京白走后，徐蕾娅朝向芷眨了眨眼睛，揶揄道：“我发现你提的要求，沈教授都不会拒绝。”

　　向芷皱眉：“你开什么玩笑，我上次约他周末来签约，他连拒了我两次。”

　　徐蕾娅翻了个白眼：“大姐，那你让他不用上班吗？最后他不也来签合同了？而且签之前他提过，只走这个广播剧，文本我跟编剧商量过了，可以授权给他做系统测试样本，但人家去哪里要不到，何必纡尊降贵来配一部广播剧。”

　　向芷的小心思又被她说得摇摇曳曳的，但她低头抿了口水，说：“我可不是自作多情的人，精力旺盛的人就喜欢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和职业。”

　　“那你送的礼物他一点没拒绝就接过去。”

　　“那我们好歹是邻居吧，你也想太多了。”

　　向芷努力保持理智。

　　徐蕾娅双手环胸轻“啧”了声，“他回来还给你带手信了。”

　　她这说法把向芷一脚踢回现实，“核桃酥是给公司同事带的，以后项目合作，免不了得打交道。”

　　徐蕾娅眉头皱起：“没给你带吗？”

　　向芷点了点头：“所以人家是正经人，才不会因为私欲做决策。”

　　“不对啊，如果真有意思就应该惦记，不会连这点事都不做吧，那很下头耶。”

　　向芷咬了口饼：“别对男人期待太多。”

　　她原本也没任何期待，但一想到沈京白当初也光风霁月地拒绝了最后一天的见面，她就觉得不奇怪了。

　　徐蕾娅：“这种男人确实不好搞定。”

　　向芷把头趴在桌上，“别说了。”

　　越说她越没自信。

　　一块饼被她咬了八口，第一口是：他对她有意思，第八口是：他对她没意思，她捡了手指上沾着的芝麻送进嘴里，第九口：沈京白对向芷有意思。

　　-

　　傍晚，小区门口的路边摊又支楞了起来，城市的烟火味在日头降落后升起。

　　向芷站在酱香饼的摊位前阔气地要了两个口味，一个酱香一个葱香，接着又去买了一瓶冰镇豆奶，插上吸管喝着回家。

　　电梯门逋打开，她咬着吸管拐进楼道，防火门厚重，她每次都要腾出手去推，但这次，那扇门敞开着，像是被固定住了，她跟沈京白的家门就在防火门后的入户花园里面，就是一个公共走廊，站在那儿能看见落日。

　　她每次到家都会抬头看一眼，但这次，落日被一道高大的身影遮蔽了，镀在他身上，仿佛在发光。

　　向芷愣在原地，因为弄出了点声响，搭在窗台边的白玉骨节微动，那里携了支香烟，此刻猩火像点过天边，烧出了一团云，也烧进了她心里。

　　“沈教授……”

　　她张了张唇，“晚上好啊。”

　　男人将烟蒂碾入旁边的玻璃缸里，方才一闪而过的落拓不羁，此刻覆上了温文尔雅，淡笑：“抱歉，等你有些久了，忍不住抽了一根，下次我会去楼道。”

　　向芷心脏砰砰地跳，抱歉什么啊抱歉，她恨不得给他点烟了！

　　烟雾朦胧，他身上迷人得要命。

　　“啊，嗯，没，没关系啊……”

　　向芷愣愣地杵在门口，脑子只够处理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前面说什么来着？

　　忽然，男人从手边的窗台上拿过一个金粉色的礼袋，递了过来，说：“给你带的礼物。”

　　宇宙要爆炸了。

　　向芷牙齿把吸管咬扁，玻璃瓶上的水蒸气冰着她的指尖，不知道哪只手去接才好，他又说：“接下来恐怕要辛苦向老师。”

　　向芷脸颊一点点热了起来，咽下冰凉的豆奶都止不住热，就连眼眶也热起来了，无法控制住。

　　好像要高兴坏了，但是又有些难过，近乡情怯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酸酸涩涩的味道。

　　“是我应该做的。”

　　向芷声音低低的，不舍得拒绝他的礼物，他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吗。

　　“我帮你提进去吧，你的手上还拿着晚饭，”

　　他嗓音出奇的动听，像大提琴弓在她心上挑了一下，对她说：“晚上就吃这个？”

　　不吃这个吃你的吗！

　　向芷觉得他在自己正乱着的时候明知故问，莫名有些燥了，“嗯！”

　　她低着头划开密码锁，输入后让开了进门通道，说：“请进。”

　　皮鞋停在了门口，向芷反应过来，忙道：“等一下。”

　　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从柜门里拿了双新买的男士家居鞋，摆到他面前。

　　抬头时，对上他的眼神，向芷声带有些紧，道：“逛商场的时候买的。”

　　“跟我领带夹一起买的？”

　　他问。

　　向芷僵着脖子点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

　　他反手将房门阖上了，滴答一声响，锁头扣进了锁眼，说：“我想你给我挑礼物的时候，应该心里会想到我。”

　　安静的屋子里挤进了男人，向芷步子往后退了下，有些慌张地想给他倒杯水，“你坐一会。”

　　他把东西递了过来，从容得像他才是主人一样，开口道：“看看喜不喜欢。”

　　向芷双手抱住，想拒绝，但想到他刚才也大大方方地收了她的礼物，于是说：“谢谢啊，我现在拆开吗？”

　　“西方的礼仪是这样，但你也可以等我走了再拆。”

　　向芷听他这么说，就好像现在不拆就是背着他拆一样，于是把礼盒从袋子里拿出，放到桌面上，嫩粉色的盒面上烫了金色的品牌标致，但向芷没见过，盒盖下是透白色的包装纸，犹如少女轻掩面纱，她指尖拨开，是一只粉色的手提包。

　　她蓦地抬眸看向沈京白，听他道：“这个给你用来装稿子，尺寸刚好。”

　　是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但是，沈京白四位数的陶瓷杯都能随手送，更何况眼前这个礼盒里躺着的精致手提包，她咬了咬唇，压着心跳问：“沈教授好像对送女生东西挺在行的。”

　　沈京白坐到沙发上，闻言眉梢轻轻一挑，隔着镜片看她：“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送你的这份礼物吗？”

　　向芷把包包从盒子里拿出来，问他：“那你满意我送你的领带夹吗？”

　　他莞尔道：“很好夹。”

　　向芷从桌上拿了份稿子装进袋子里，尺寸确实刚好，于是朝沈京白道：“看不出来，倒是挺能装的。”

　　沈京白见她把包包跨上肩朝他走过来，向芷皮肤生得白，这种挑人的颜色让她穿得青春靓丽，像个大学生，眼里都是光，问她：“你怎么想到送包包的？跟别人逛街看到的吗？”

　　“我总不能送衣服吧。”

　　他眼里浮着笑意：“又不知你合适的大小。”

　　向芷了然地点了下头，“不过太破费了，其实手信送点吃的就好了，你知道我不挑食。”

　　说着她坐到沙发上，手捧着包包在看，沈京白感觉到沙发轻轻陷下的重量，长腿叠起看她，说：“外面的东西总归没什么好吃的，不如自己做。”

　　“也是！”

　　向芷眼里荡着笑地朝他道：“沈教授手艺好啊！”

　　“做饭算什么手艺。”

　　向芷伸出自己的十指，“我就做不来。”

　　水葱似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沈京白眼眸压下，说：“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