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
10
看着宗裕脸上风雨欲来的神情, 窈窈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心念电转之间，窈窈有了一个猜测。
“这是, 给我的？”窈窈试探着问道。
少女脸上的表情无辜极了, 宗裕望着那双招人而不自知的眼眸，默默地握了握拳。有些好笑地想,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那么好脾气的时候。
遇到姜窈窈后，他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
她到底, 为什么那么特殊。
宗裕着她, 拧起了眉。
窈窈看不懂他此刻脸上的神情，以为他在为自己的话而不高兴, 就小跑了几步到他的身边。
在少年令人不安的眼神下, 伸出两根指头把那件黑色长裙从他的手里拽了出来。
窈窈把裙子放在身前, 对着镜子左右看看, “宗裕，这是给我的吗。”她没敢去看少年此刻的表情, 只是自顾自地尽量真挚地夸赞他的眼光，“真好看, 显得我腰更细皮肤更白了, 超模都比不上我。”
宗裕站在一边, 看着她这副掩人耳目一般的软怂小模样，不自禁地，虽然上一刻萦绕心头的困扰还未被解决, 嘴角却已经先带上了微不可察的笑意, “你是在夸奖我的品味, 还是在称赞你的身材？”
“当然是夸你。 ”窈窈不见心虚地说着。
宗裕抱臂立在一旁, 低眸含笑, “现在嘴巴倒是甜。”
见他的表情似乎又好了起来，窈窈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在心里有点疲惫地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不喜欢宗裕这种阴晴难测的性格，让她有些累。而他目前又是她的雇主，唉，还是快些存些钱另寻他路吧。
只是……
看着宗裕似乎又开始兴致勃勃地为她挑选其他的裙子，窈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黑裙子，悄悄地把它放了回去，拿走了旁边那个她更喜欢的绿色同款。
还是绿色的好看。
可是宗裕的眼睛好像长在了她身上一样，她刚刚拿到绿裙子，宗裕的眼神已经转回来盯住了她。
窈窈与他对视，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把裙子往身前一比，“宗裕，你不觉得，我穿这个颜色，更可爱吗？”
宗裕看着她，微不可察地呆了一下。
那股微妙的痒意又从心脏的最深处陡然蔓延，让他的大脑似乎都短暂的迷失了一会。
确实，很可爱。
当他从这片刻的怔忪中回过神来，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了这句话。
他的手指抵住唇轻咳一下，而后低低地唔了一声，“给你的，只要你喜欢。”
窈窈笑得更开心了，她抱着裙子跑到宗裕的身边，毫不吝啬地彩虹屁夸夸，“宗裕你真好，宗裕最大方了。”是个好雇主。
看到少女仰着一张小脸那么乖巧地看着他，宗裕没忍住，伸出手在那白嫩的像豆腐一样的腮边捏了一下。
“你早该知道。”
“唔……”窈窈刚想抗议他这个对小孩一样的动作，他却已经先一步松开了手。
“看看还有哪些喜欢的小裙子。”他走在了前头，懒洋洋说道。
窈窈努了努嘴，他那么大方，她也不想再和他计较了。
正好自己现在穷的叮当响，身上的衣服都是捡别人的，趁这个机会给自己买点装备。
想到这，窈窈一头扎进了小裙子堆。
然而，窈窈发现刚刚她偷换颜色的事情好像激发了宗裕一个奇怪的特性，那之后他给她挑的几件几乎都是花花绿绿的，彩虹的颜色都快被他给集齐了。
窈窈看着人高马大的少年手里提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包包，怀里还拿着几件彩虹裙，而他自己却好像并没有察觉哪里不对一样，还在兴致不减的低头为她挑衣服。
窈窈都已经过了那个兴奋劲，而且都已经逛了七八个店了，已经走了好久好久，为什么他还是那么有精神啊。
窈窈疲惫地坐在了休息区的沙发上。
好累啊。
宗裕刚刚看中一件粉色的闪闪发光带着蝴蝶结的裙子，想着她穿上一定好看，正想让窈窈过来试一试，一转头就见少女有气无力地仰在了沙发上。
宗裕眉头一皱，拎着粉嫩的衣物就过去了。
窈窈仰着头，就看到宗裕一张俊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累了？”
“嗯。”窈窈从鼻间轻轻哼了一声，拖长的语调显得软绵绵的。
“啧。”宗裕自上方注视着她，“你就这点力气。”虽然说这样说，可是他的语气里似乎并没有嫌弃少女的意味，反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纵容与妥协。
他将之前买的衣服都交给了服务生让他们送到公寓。
接着便也在窈窈的身边坐下，可是并没有向她那样懒散地倚着沙发，而是侧眸看了她一会，见到少女那没有焦距的眼神越来越朦胧。
他长臂一展，伸手托住了少女向后仰去的脑袋。
“别在这里睡。”他说。
“唔。”窈窈的困意已经越来越重，宗裕在说什么她几乎都听不清了，只会本能地从喉咙里溢出几声意味不明的音节下意识地回应。
宗裕的掌心托着她的脑袋，看她如蝶翼一般翕动不停的眼睫终于停止了颤动，闭目合上，如一只栖息的蝶。
“小助理。”他唤她。
“姜窈窈。”他向她的脸庞凑近了一些，又低声唤她。
可是少女已经沉沉睡去，不再回应他的呼唤。
“你可真行。”宗裕眼眸幽幽地盯着她。
竟然敢就这样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毫无防备的睡过去，她到底是有多天真？
宗裕的眼眸里染上了些许暗色。
“你这样，可是会被坏人捉走的。”他附于沉睡的少女的耳畔，轻轻说道。
少女的呼吸平缓而轻柔，白净纯然的脸上眉目舒展，似乎只要睡去就不会有任何事情让她感到忧心。
“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啊。”宗裕低低说道。
他将睡去的少女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
少女似乎梦里也知道寻个舒适的地方，窝在他的怀里，拱了拱脑袋，直到满意了，才满足地睡去。
宗裕低眸看她，哂笑一声，“你只在这个时候才会那么乖。”
他的手覆上少女的脑袋，轻轻地揉了揉。
感受到那轻缓又有节奏的呼吸轻洒在自己的胸膛，不知怎的，明明没有睡意，可是看到她安宁乖巧的模样，他眼前世界仿佛突然沉静下来，眼里也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他轻轻地阖上了眼睛，与少女相依偎着，繁杂纷扰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都褪去，只有身边的一点温暖永恒着陪伴在他的身边。
宗裕的灵魂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满足的喟叹。
少女身上的这一点温度，似乎就是他在这个世上等待了许久的信仰。
而她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给予他这个陷入泥沼的信徒无边际的光。
他等待这一刻，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
窈窈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她出生的海域。
这里原本一片漆黑，连她栖身的泥沙都是冰冷的，在她幼年期漫长的沉睡中，她偶尔醒来，可是看到周围这样漆黑无趣，她也总是不高兴，她就像是婴儿咿呀一样口齿不清的抱怨着。
然后继续睡去。
可是不知道自哪一次醒来。
她发现周围出现了光。
她新奇地望过去，那是一片自海底深渊底映射出的光，明亮绚烂，美极了。
从那一天开始，她的沉睡时间也在有意识的慢慢缩短，因为有了光后，她就有更多好玩的东西了。
她栖身的泥沙不再阴暗冰冷，那些光亮让她发现，原来自己身下的沙砾也是绚丽好看的，受到这一片光海的吸引，越来越多的生物渐渐游到了这片原本深不见底的海域。
窈窈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很多年后，她初初有了灵体，海底路过的海兽妖精里有灵力比较高的，便能感知到她的存在，而不仅仅是把她当做一块好看的石头。
她因此而有了零星几个朋友。
可是，喜欢欺负她的海妖海兽也不少，她有时候能打得过，有时候打不过只能灰溜溜地钻进本体躲着委屈地偷偷哭。
这可是她的地盘，他们那些丑八怪竟然敢来欺负她！
呜呜呜呜呜。
而她竟然还打不过！
呜呜呜呜哇。
然而，就在窈窈委屈地哭过一次后，那些喜欢欺负她的海兽妖怪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窈窈还以为他们终于走了，还偷偷高兴了一会。
可是，自那以后，连她仅有的几个朋友也都不再出现了。
她眼巴巴地盼了很久，可是等了很久，他们都没有来。
而她由于修行不够，只能被困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海域。
日夜与她相伴的，也只有那自深渊漫上来的光海了。
再后来，她终于修炼成型，她急不可耐地离开了这片禁锢了她千千万万年的海域。
可是，当她的身影终于远离，甚至再也看不到那一片夺目绚丽的光海时，她似乎感受到自深海处传来的一道让她有些心惊的波动。
窈窈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跳，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伸手抚了抚胸口，窈窈有点纳闷，怎么突然梦到那么久远的事情了，那些事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回想起来了。
奇奇怪怪。
然而窈窈没有再深究，这只是个梦而已。
她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身下的触感似乎不对。
……
窈窈轻手轻脚地将脑袋自身下少年身上抬起。
她不知何时竟然毫无形象地趴在了宗裕的身上。
而宗裕此刻也正阖着眼睛，安静地倚在沙发上。
只是少年那精致的眉目蹙起，额上竟然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窈窈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想不到这个平时看着嚣张散漫的大少爷，在梦里也会有让他害怕的事情啊。
窈窈忍不住坏坏地偷笑。
手快地摸出手机记录下这位顶流偶像的睡姿。
看到他长长的颤动个不停的睫毛，窈窈手痒痒地伸手想去揪一根，可是刚刚伸到少年眼前的手，就被另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
“啊，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