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十三记，一切却仿佛从头再来。
啪！
稳住，不能动。
啪！
啪！
乌恒璟屏息凝神，除了报数，不敢有丝毫松懈，连眼泪都强忍在眼眶内，哭都不敢哭。
啪！
饱经捶楚的后臀，早已肿起不可思议的高度，终于在这一下，不堪重负地裂开。
“呃啊……”
破皮的痛让乌恒璟险些跌落，幸好他稳住。
珞凇不太将人抽至破皮。
惩罚至血肉模糊，将使恢复变得十分困难，加之珞凇对于工具有着与生俱来的控制感，总是能将程度控制在破皮边缘。
然而这一次，挨过四十记藤条的臀面再经藤杖，藤条和藤杖都是重型工具，破皮几乎成了必然。
皮肉一旦被打烂，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啪！
啪！
啪！
每一杖，都卷起新的皮肉，带下一串血珠，深红绛紫的后臀皮开肉绽，一道道血痕边缘是紫黑的淤青，看上去伤势非常吓人。
啪！
剧痛之下，乌恒璟终于经受不住，跌倒在地，那一瞬间乌恒璟恍惚——多少下了？
加罚至十三记，打过八下，本来还剩五记，因为跌倒，被倒扣一记。
判罚共十五记，明明不是很多，却让人有漫漫无尽之感，好像永远也熬不到头的惩戒。
恍惚间，他耳边响起珞凇那句——“今晚能不能熬过去，看你造化”。
原本，他以为最惨的是被先生扔掉。
原来，没被扔掉，也很惨。
乌恒璟舌根泛苦：先生的罚什么时候好捱过？
乌恒璟颤颤巍巍地跪起来，后臀和掌心都疼得厉害，他像被钉在原地，双目失神，动弹不得。
他挨不住了，但他不敢求饶。
更何况，求饶也没用，先生定下的数目从来不会因他求饶而改变。
珞凇见他怔住，冷道：“犯错之时，想过有今天吗？”
乌恒璟忍了半天的眼泪，瞬间落下，哭着说：“没有，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会这么疼，会这么难熬。
小孩哭得时候看起来真是分外可怜，让人想将他拥入怀中抱抱拍拍宽慰几句哄一哄。
然而人类这种生物，趋利避害得很健忘，唯有在犯错之后才晓得哭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已经悔过请求再给一次机会，然而下一次呢？
有的人，会一直错下去，直到最终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我们总希望家法为我们遮风挡雨，但其实没有人能为你承担无法挽回的过错，家法能做的，是让你不要犯错。
家法威严，惩罚的意义在于给人一个难以承担的后果，在犯错前仔细掂量，不敢有差池。
珞凇望着乌恒璟，他这一生见过许多悔恨，听过更多忏悔，那些人有的绝顶聪明、有的出身显赫，才干、智慧、家世均远在乌恒璟之上，可他们终是沦落到泪流满面仍然无可挽回。
珞凇绝非能被眼泪打动，他淡道：“以后就知道了。”
尽管他与柏雪风有许多不同，但有一点，他赞同柏雪风说的——规矩之所以受人敬畏，因其不可破，既已定下规矩，便没有罚到一半轻饶的道理。
他珞凇的规矩，不可轻易被破。
珞凇望着乌恒璟，语重心长：“将来再要犯错，想想今日之痛。”
乌恒璟痛哭求道：“先生饶过学生吧，先生、先生，学生真的挨不住了……”
剧烈的疼痛之下，他已顾不得不能求饶的规矩，本能地扑向他最敬仰也最信任的人，向他乞求垂怜。
然而，珞凇立在原地，不动如佛：“三十秒。”
乌恒璟拼命摇头，他的后臀上平行横着数道血痕，规整的血口边缘因为周边掀起的皮肤而变得毛糙，再打下去，这些血痕就要连成片，整个屁股都将被打烂。
乌恒璟虽然是个sub，但他恋痛，也绝非恋能把人打死的那种痛。
痛分很多种，只有轻痛才能唤醒欲望，像这样的重杖，谁都经受不住，更何况从未挨过如此重打的乌恒璟。
珞凇语气平淡，没有呵斥的冷厉，像是在陈述事实：“再扣一记——姿势。”
乌恒璟被“再扣一记”四个字徒然卸力，他手肘撑地，绝望地垂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到地上，然而对三十秒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身体先于大脑有了反应，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边，顾不得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只是机械性地再一次撑起身子。
啪！
该报多少？
倒立的姿势让大脑充血，乌恒璟只觉自己的脑子都疼木了， 耳旁像有小虫嗡嗡作响，他茫然地数着——刚才还剩五记，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唔——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见他挨完一记没有动，珞凇知他心力体力均接近极限，没有急着逼迫他，给他时间让他思考。
乌恒璟足足想了二十秒，才哑声道：“七，学生……谢先生罚。”
一场罚，他已经不知道报过多少遍“第七下”了，也许三遍，也许四遍。
意识越来越模糊，脑子越来越混沌，被困在幻境空间里，进退维谷，乌恒璟甚至想，要是能昏过去就好了。
可惜，他没能如愿以偿。
啪！
鱼…息……
啪！
啪！
还剩五记，最后五记。
刚才好像也剩五记，怎么会……又到五了呢？
乌恒璟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后臀顺着大腿源源不断地淌下。
我一定流血了——他想——伤势一定很可怖，我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不，先生不会打死我的。
其实，他虽然被打破皮，但远没有到鲜血直流的地步，更何况，就算要流血，血液顺着重力方向，也该往后背流，不该往大腿上淌。
其实，是太疼了，疼得大腿都起了连锁反应，整个下半身都被放在火上烤。
啪！
“十一，学生、学生……谢……先生罚……”
古人云“气若游丝”，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啪！
又一道血痕，后臀像块破败的棉絮，整个翻烂。
啪！
啪！
啪！
“十五……”
乌恒璟报完这个数，甚至没有力气说完后面的话，终于撑尽最后一丝气力的小孩，身子如同掉线木偶，直直地往侧面翻倒过去，珞凇抬手接了一下，避免小孩直挺挺砸到地上的惨剧。
乌恒璟已经没有精力去感受珞凇这一点温柔，他无力地面朝下扑倒在地上，小小声地说出一句——“学生……谢先生罚。”
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落下。
“罚毕，”珞凇将藤杖搁于置物架，下一句——“跪起来。”
身体对珞凇的服从，驱使乌恒璟摇摇晃晃地跪起来，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两条手臂垂在身体两侧止不住地颤抖，勉强撑住跪姿。
小孩仰头，眼睛眨啊眨，流了一宿眼泪的眼眶此刻含着泪珠眼巴巴地望着珞凇，盼着珞凇能说出几句哄他的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