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讲，乌恒璟不是没有想过事情会穿帮。

　　任何一个小朋友，在他调皮捣蛋的时候，都抱有隐隐的期望，期望能被家长发现后装模作样地凶一顿。

　　但是，首先，时间过得太久，在线上肆无忌惮地玩了一个月后，乌恒璟几乎默认，自己不会被发现了。

　　其次，最重要的是，乌恒璟怎么也没想到，珞凇会选择在此时与他摊牌——他刚刚被勾勒过婚礼，被温柔地亲吻与疼爱，被一场激烈的性爱爽到浑身发软，他正仰躺在床上，等待着与自己的男朋友哼唧撒娇要再来一发，偏偏在这时候，珞凇将他在网上写同人文的事迹拍到他脸上。

　　乌恒璟连反抗都没有反抗，立刻认了错，手足无措地承认文章是他写的，他从床上挣扎着要弹起来跪下，珞凇一根教鞭按在胸口制止了。

　　“做什么？”家长大人无奈地看着受到惊吓的小家伙，“你还跪的住？”

　　但是宠归宠，罚，也不会少，珞凇下一句：“我答应过你，你不接受，不会带你公调，但是也警告过你，若再撒谎，就要你去黑阁大厅示众。你自己说，怎么办？”

　　“你自己说怎么办”，是一个伪命题，这种情况从来就不是能够乌恒璟说了算的，因此乌恒璟认怂认得很彻底：“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先生您想怎么罚都可以。”

　　于是，衣柜里那件漂亮的燕尾裙被扔到他面前，游戏室里，赫然摆着那台熟悉的木马。

　　先前，他在黑阁偶遇白肃，珞凇先是恐吓他要他坐木马，又说要他换上燕尾裙，与他一同参加女装派对。若非乌恒璟发帖在那次之后，乌恒璟真要怀疑，先生是故意纵容他发帖一个月，攒着他的罪状，要他穿裙子坐木马。

　　相较上次的蓄意恐吓，这一次，木马被精心打扮成彩虹独角兽的模样，雪白的马身、粉橙相间的鬃毛、淡蓝剔透的长角，马鞍处竖着一根小号按摩棒，柱体没有狰狞，看起来人畜无害。

　　乌恒璟穿着那件糖果色的燕尾裙礼服，坐在木马上，宽大的后摆遮住木马的后半身，前摆堪堪垂到马背上，看起来，就像婉约的小公主骑着白马巡游世界，端庄又梦幻。可只有乌恒璟自己知道，他后面含着一根小号按摩棒，塞住他满腹的精液，前面被堵着金属小棍，小棍连接着电击器，随时可以释放出微弱电流，刺激敏感的穴口。

　　“很漂亮，”摆弄好这一切之后，珞凇审视着乌恒璟，评价道，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正色道，“在黑阁，除了‘不准造谣’的底线，也不允许散布会员的真实私人信息。我看过你的帖子，底线把握得很好，大部分是玩梗。然而，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你无意间编造的一些事情，是真的。如今黑阁很多会员都听说过‘柏长青’这个名字，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老师的大弟子，知道他是一位严厉的师兄；然而包括你在内，你们只听说过师兄的名字，却不知道，师兄的名字为什么能被黑阁会员广泛了解。”

　　“我担任黑阁委员的身份，曾经在师门掀起轩然大波，师门与黑阁，产生过几次理论之争，两派势同水火，最后大师兄代表老师，出面平息。黑阁的会员们，也因此对‘柏长青’这个名字耳熟能详，”珞凇简单几句话，带过当年那场论战，“你帖子里写过的一些事，碰巧，击中了真实情况。”

　　乌恒璟脸色一僵，他立刻明白珞凇说的是什么事情。

　　他当时在匿名楼里爆料说“当初珞秉寒来黑阁玩，是瞒着师兄偷偷来玩的，后来被柏长青抓到，逮回家一顿暴揍，场面极其惨烈”，本意是玩梗，他只是为了揶揄“堂堂珞秉寒也有像小孩子一样被兄长抓的一天”，没想到居然真的发生过。

　　这件事一旦真实发生过，就由“揶揄玩梗”变成“爆料他人隐私”，乌恒璟的脸色白得彻底，他只是想开玩笑，没想真的冒犯先生和大师伯。

　　珞凇见他脸色不正常，安抚道：“不用紧张，我知道你是无意的，你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但如果你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便会形成无声地鼓励，鼓励更多的人做同样的爆料行为。试想，倘若某天有人爆料，当今黑阁某位会员，曾经被人囚禁当成性奴，被人暴力地对待，并将囚禁的情况都一一详细列明；倘若囚禁是真的，他没有触及‘造谣’的底线，但是这种伤痕被公之于众，会给被爆料的会员，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这不是一句‘玩梗’便可以揭过的，听之任之，到最后，大家都分不清什么是玩笑、什么是攻击。”

　　“对不起，”乌恒璟咬向下唇，方才暧昧的氛围一扫而尽，他变得局促不安，“我……我不是故意要攻击您的，我是真想开玩笑。”

　　“没有怪你的意思，”珞凇继续安抚道，他见小孩一副难过的样子，揶揄道，“你攻击我的次数还少么？若是跟你计较这个，你还有命活到现在？”

　　乌恒璟：……

　　这句玩笑话，成功将乌恒璟从窘迫中解脱出来。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先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调皮被抓，总要接受惩罚。

　　“我明白，你做的事只是小孩的调皮捣蛋，绝对称不上‘性质恶劣的人身攻击’。并且——” 珞凇勾起唇角，“既然初心是调皮，那我便助你一起，将此事，永远地，定性为‘调皮’。”

　　珞凇按下一个按钮，木马的正对面，缓缓降下一块硕大的屏幕和一个摄像头，珞凇给乌恒璟和自己都戴上面具，指着摄像头问道：“知道这是什么？”

　　“您、您要拍录像？”

　　“是直播，”珞凇纠正道，“数小时前，我申请注册黑阁直播平台的账号。既然你喜欢线上，那么我们就用线上的方式来惩罚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摄像头只会拍到你的上半身，所以——”

　　珞凇按下一个按钮，摄像头的指示灯亮起来，与此同时，乌恒璟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他自己的模样。

　　面具遮住半边脸，乌恒璟一身系着蝴蝶结绸带的糖果仙子礼服裙，腰部以上，出现在镜头中。

　　镜头拍不到马身，那具木马看起来就像一只独角兽玩偶——小公主抱着他的专属玩具，开启他的首次直播之旅。

　　乌恒璟非常上镜。

　　在他曾以天境之名在黑阁论坛上发自己的手照和背影照的时候，修长帅气的身材便收获粉丝无数。

　　这次公主装一亮相，乌恒璟眼睁睁地看着直播间在数秒内，在线人数急速飙升，整个黑阁几乎三分之一的会员都在线观看。

　　与以往看到粉丝数上涨的喜悦不同，这一次，乌恒璟看着暴涨的在线人数，内心是崩溃的。

　　“向大家打个招呼。”

　　珞凇没有在镜头内，声音却通过镜头传到屏幕之后的每一个角落。

　　弹幕立刻炸飞：

　　——是珞秉寒吗？

　　——啊啊啊啊珞秉寒的声音好苏！

　　——我说一句珞秉寒dom天花板不过分吧！

　　——珞神杀我！珞神看看我！这是阿尔法，这是贝塔，这是我夸您的嘴巴！

　　——都让开，我要当珞神的狗！

　　榆一晳——

　　“大家好，我是天境，”乌恒璟乖巧地打招呼，看着越来越奔放的弹幕，脸色黑了黑，“弹幕收敛一点，我可看着呢。”

　　乌恒璟竖起左手，将修长的手指放到镜头前面，张扬地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

　　——戒指啊啊啊！

　　——天境手上戴的是什么？！

　　——好大一口狗粮！

　　——珞秉寒专门开直播就为了宣布婚讯？！炫晕我了！

　　——这是情侣对戒吗？是吗？一定是！

　　乌恒璟满意地看着弹幕瞬间转换画风，笑眯眯地说道：“是啊，这是先生给我的对戒哦，羡慕吗单身汪们？我们现在不仅是师生关系，而且是情侣了哦！”

　　镜头外，珞凇淡淡看着小孩得意洋洋的模样，感慨小孩就是小孩，被弹幕夸几句就忘记这场直播的真正目的了，不过——由他去吧。

　　珞凇走到一旁的储物柜前，拿来一个锦盒，递到乌恒璟面前。

　　四四方方的锦盒扁扁的，乌恒璟一愣：“这是……给我的？”

　　珞凇略一颔首，示意他接过去，乌恒璟却犹豫了。

　　不怪他犹豫，实在是过往，珞凇赠与他的“锦盒”里面从没有过什么“好东西”。

　　—

　　珞凇略一颔首，示意他接过去，乌恒璟却犹豫了。

　　不怪他犹豫，实在是过往，珞凇赠与他的“锦盒”里面从没有过什么“好东西”。

　　他的犹豫，清清楚楚地落在珞凇的眼睛里，珞凇扬眉凝视，示意他打开。

　　珞凇越是这样凝视，乌恒璟越是局促。

　　他硬着头皮打开锦盒，是一个项圈。

　　和对戒一样，没有花里胡哨的修饰品，琥珀橙色的皮质项圈，中央镶嵌着一圈银色金属，金属与皮带交织呈虚线状，方便扣环以及穿绳，金属的部分由特殊的超轻镁合金制成，这种超轻合金密度约为银的五分之一、铂金的十分之一，即使挂在颈间也几乎感受不到重量，不会因长期佩戴而对颈椎产生压迫。

　　乌恒璟愣住了。

　　先生虚虚实实，将他弄迷糊了。

　　珞凇淡定地将项圈取出来，环上他的颈间，哒地一声，锁扣扣紧的声音，与此同时，珞凇说道：“做好很久了，一直没有拿给你。”

　　金属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是凉的，皮质的温润却紧接着传来。

　　作为老师，珞凇给过他戒尺，作为情人，珞凇给过戒指，而今，是项圈。

　　.

　　.

　　.

　　毫无意外地，弹幕直接被冲到炸裂。

　　短短几十秒内，弹幕由单身狗的哀嚎迅速变为对乌恒璟的夸赞，赞叹乌恒璟穿这身衣服配项圈实在是太好看了。

　　珞凇瞥一眼大屏上的弹幕，淡道：“他们在夸你，小公主。”

　　乌恒璟的语气染上几分得意：“不客气，我穿女装本来就很好看。今天是我和先生的第一次直播，所以特地挑选的这套衣服，体现我对本次直播的重视。”

　　珞凇听罢，抬头扫他一眼。

　　可惜乌恒璟此刻正在专注地看弹幕，没注意他家先生警告的眼神。

　　.

　　.

　　——天境穿小裙子这么好看，上个月的女装派对他去了吗？我恨，那次我有事，错过了。

　　——前面的兄弟，你没错过，那次天境去了，但没穿女装。

　　——我也看到了，穿的一身黑。

　　——哈哈哈哈带我一个！居然有这么多人都在暗中偷看天境。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我们组团偷走天境吧！

　　.

　　.

　　乌恒璟嘴角弯到压都压不下去，他笑眯眯地说道：“是啊，上个月的女装派对，我是在现场，但是我先生不在，我的漂亮小裙子只穿给先生看哦，所以上次我没参加。”

　　毫无防备地，身侧传来珞凇的声音：“天境，我告诫过你不许撒谎。”

　　乌恒璟：……

　　乌恒璟的表情凝固得很好看。他僵硬地转过头，对上珞凇的眸子，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严肃得要命。

　　先生真的是节奏大师，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时而宠时而罚，他就像海啸的小船，被巨浪裹挟着浮浮沉沉。

　　珞凇淡淡的声音里加了些威压：“怎么，要我帮你？”

　　“不用、不用不用，”明明什么都没动，乌恒璟却幻觉埋在体内的小东西警告似的跳动了一下，“对不起，我刚刚说谎了。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穿女装，今天穿小裙子直播，是先生给我定的惩罚。”

　　这句话一说完，弹幕爆得比刚才还要厉害，溢出屏幕的“哈哈哈哈”。

　　.

　　.

　　——救命啊哈哈哈哈整个人都笑清醒，我要沸腾了。

　　——讲个笑话：特地挑选的这套衣服，体现我对本次直播的重视。

　　——原来是惩罚，居然给硬生生掰成秀恩爱，我被骗了，但是被骗的好开心，谁懂啊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天境这么要面子的吗？我的嘴角疯狂上扬。

　　——说谎的小朋友要被狠狠惩罚哦，珞神不要犹豫，罚他！

　　——刺激啊原来是直播惩罚哈哈哈哈

　　.

　　.

　　“你们笑得好大声，吵到我的眼睛了，”乌恒璟黑着脸，恶狠狠地说道，“再笑我就把你们统统禁言拉黑！”

　　珞凇在一旁淡道：“天境，礼貌。”

　　乌恒璟一阵胸闷，怒道：“先生，他们嘲笑我！”

　　只是他一身公主裙的愤怒，毫无杀伤力，反而像极了小孩子气急败坏的撒娇。

　　珞凇不疾不徐：“那么他们为什么会笑你？”

　　.

　　.

　　——来，弹幕跟我一起刷：因为你撒谎了！

　　紧接着是齐刷刷的“+1”弹幕“因为你撒谎了”。

　　.

　　.

　　乌恒璟深深吸气，在口吐芬芳的边缘努力克制着。

　　珞凇冷静提醒：“再有下次缺乏礼貌，我会当着全直播间的面惩罚你。”

　　与乌恒璟凝固的脸色截然相反的，是弹幕中爆笑的“哈哈”声，乌恒璟很想在线怼人，但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先生是真的能做出直播罚他这样的事来。

　　允许他穿着整齐地直播已是宽容，他不敢再作死。

　　乌恒璟清了清嗓子，垂头丧气地说道：“今天直播的内容很简单，我会……我会给大家朗诵一些文字。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我在黑阁论坛和博客上匿名发表了一系列不合适的文章，先生要求我，今天直播朗诵我自己写的文，并进行公开道歉。”

　　珞凇淡淡出声：“弹幕监督他，若是念得不够有感情，要他重读。”

　　乌恒璟瞬间炸毛：“这一条您刚才可没有说！”

　　珞凇平静得过分：“这是对你方才缺乏礼貌的惩罚。”

　　乌恒璟狠狠闭上眼睛，皱起眉毛片刻之后才睁开，不情愿地说道：“我发帖子的标题是……珞、秉寒……被拍往事……”

　　.

　　.

　　——等等，上个月的神帖珞秉寒被拍往事？这帖是天境发的？

　　——救命啊，乐疯了，帖子居然是天境发的？！真的吗？我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吗？

　　——哈哈哈哈天境敢编排自家dom耶，你怎么敢的？发帖的时候有考虑过自己有几个屁股吗？

　　——这能不把屁股打开花？珞神直播揍人！不仅要揍，还要打到天境哭着认错才好！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前排售卖瓜子饮料！

　　.

　　.

　　乌恒璟看着快速刷的弹幕，在心里恨恨磨牙：都少说几句吧！嫌我不够惨吗？怎么还在给先生提供灵感！

　　珞凇淡道：“弹幕在问你，《珞秉寒被拍往事》是你写的吗？”

　　乌恒璟硬着头皮答道：“是的，是我写的，是我用匿名账号发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