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凇进门后，视线扫过一圈，乌恒璟乖乖地跪在书房中央，上半身与地面九十度垂直，收腹展肩，目光向下，跪姿标准、态度端正，书桌上，工工整整地小孩的《日省录》。
珞凇走过去，坐到书桌后面，淡道：“先把欠债清了。”
欠债。
伴随着这两个字，乌恒璟的某些远古记忆，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复苏。
他欠先生的债是什么呢？
哦，是后庭打烂。
那时他被先生“白月光”的事搅得心烦意乱，又见着先生和大师伯大吵一架，先生什么都不愿意向自己坦白，自己连为先生分忧的权利都没有，连续数日魂不守舍的结果，就是《苏国动画学派研究与实践》的期中测试考得一塌糊涂。当他拿到期中测试成绩时，本能地选择逃避，因此选择让元学谦帮忙去取成绩单。
尽管距离那时仅过去半个月，乌恒璟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半个世纪。
在这半个世纪里，他经历了太多，也成长了太多，回首往事，当他想起自己那时的选择，唯有一声叹息。
那时的他，潜意识里始终想给先生创造更好的印象，哪怕印象来源于谎言。
如今，当他迈入师门，接触过师祖、师伯和师叔，他与先生一起历经生死，他完完全全地感到，自己是归属于这里的。
他被师门、被先生紧紧束缚着。他的母亲很早离世，父亲又几乎不管他，他自幼不曾体会过如此紧密的亲密关系，那是他渴望而不可得的亲情。来自师门的束缚，也逐渐营造起他的安全感。
但这并不是他“欠”的唯一债。
他被先生罚后庭打烂那一天，身上还背着惩罚期。
乌恒璟大脑宕机几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拜师短短数月，他简直是一个错叠着一个错地没有停过。
惩罚期是多长时间来着？
哦，是一个月，他要戴着贞操锁，戴满一个月，都不许泄身。
那一晚，为了抽打后庭，珞凇允许他暂时解除锁扣。
此后呢？
惩戒进行到一半，珞凇接到傅长砚的电话说老师快不行了，于是匆忙离开。
此后，那根贞操锁一直留在珞凇家中，乌恒璟再没有戴过。
如今听珞凇提起“欠债”，乌恒璟在脑子里飞速回忆自己当时的惩罚期时间满了没有。
肯定没满，但是——他沮丧地意识到——他忘记惩罚期还剩几天了。
但若是直接说“忘记还剩几天”，简直是找死，乌恒璟估摸了一个数，答道：“还欠先生打……打后庭和半个月的贞操锁惩罚期。”
珞凇冷道：“你的惩罚期，为什么没有还完？”
果然啊……
想躲，是躲不过去的。
乌恒璟干巴巴地道歉：“抱歉，先生，我忘记戴锁了。”
“我？”珞凇严厉训道，“规矩忘光了？”
乌恒璟被他训得狠狠一激灵——是真情实感地抖了一下身子。
他与先生平等对话太久，一下子忘记了，训诫时自称的规矩。
乌恒璟慌忙说道：“没有，学生不敢忘。”
珞凇冷着脸，给出命令：“背诵家法训诫的规矩。”
乌恒璟把身子跪得更直了些，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认真背道：“正式训诫时，称呼您为‘先生’，自称为‘学生’。训诫开始前，跪姿陈述错误，若有遗漏，惩罚翻倍；结束后，手写《思过书》交先生审查。训诫期间，规矩有三：不准挣扎，不准求饶，不准欠账。”
背完，他抬头去看珞凇，正对上珞凇看他的眼神，心虚的小孩慌忙撤开对视，却逃不过家长大人冷冰冰的两个字——“继续。”
呃……
乌恒璟硬着头皮又背一遍：“正式训诫时，称呼您为‘先生’，自称为‘学生’。训诫开始前，跪姿陈述错误，若有遗漏，惩罚翻倍；结束后，手写《思过书》交先生审查。训诫期间，规矩有三：不准挣扎，不准求饶，不准欠账。”
其实只是普通的背诵规矩，可被先生揪出错处之后罚他背诵，惩罚感太强，乌恒璟的脸颊，随着背诵逐渐烧红。又背完一遍以后，他抿了抿嘴唇，再次抬头去看珞凇，只听珞凇冷道：“我让你停了？”
乌恒璟：？！
乌恒璟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背诵，直到背到第十遍，珞凇才喊了停。
此时乌恒璟的额前已经渗出汗珠来，他整个人都随着规矩背诵越绷越紧，先前搂着珞凇脖子撒娇的亲密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学生对老师的深深敬畏，再不敢造次，乖乖回道：“回先生的话，学生记住了，绝不敢再忘记。”
珞凇没回应这句，只是冷声问道：“惩罚期忘戴束具，这半个月，可有泄身？”
乌恒璟：……
乌恒璟：艹！送命题啊！
连续半个月的烦思愁绪，让他选择借“片”消愁；而借片消愁的后果，当然是……
乌恒璟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撒谎不敢撒，可实话更不敢说。
珞凇反问：“很难答？”
“没……”乌恒璟下意识地说出这个字，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回答颇有歧义，赶忙补充道，“学生是指没有难答，回先生的话……有、有过。”
珞凇站起来，居高临下，厉声斥道：“吞吞吐吐，舌头捋不直？”
骤然被气场压制，乌恒璟吓坏了，惶恐地喊了声：“先、先生……”
珞凇没理他，走到书柜旁边，打开放工具的硬箱，从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竹鞭，冷着脸走到乌恒璟面前：“舌头。”
竹鞭通体黑胡桃色，硬质漆面，黑亮得瘆人。
乌恒璟当然明白先生要罚什么，可他也唯有乖乖探出舌头，努力伸到最长，并将舌面摊平，方便施罚。
“三下，记个教训。”
珞凇说罢，没有多余的话，竹鞭带着风，狠狠一下抽到他舌上。
呜——！！
那块柔软的地方常年藏于口腔之内，从未遭过如此捶楚，骤然被抽，疼得乌恒璟一个激灵。
嗖——啪！
比挨手板更恐怖，手臂较长，尚且能与刑具保持距离，可舌头只有那么短一点，竹鞭贴着他的脸颊带风而下，刑具几乎是照着他的脸直直抽来，乌恒璟死死压住舌根，拼尽全力对抗本能反应，不敢有丝毫动弹。
他知道珞凇的规矩，若是挨罚时乱动、躲闪，必定加罚。
嗖——啪！
又是重重一下。
舌头上神经系统丰富，挨过三下，乌恒璟只觉从半个舌头被抽到失去知觉，缩回口腔内的时候，火辣辣一片，疼得没有弹性，只能木讷地被收纳在口腔内。
乌恒璟的眼眶，不争气地红了，眼泪迅速积聚，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半个月没挨教训，刚一见面，珞凇又那么宠，以至于他几乎忘记，训诫时的先生，是很凶的，乌恒璟带着哭腔谢罚道：“学生……谢先生责罚。”
珞凇一点都不饶他，冷冷道：“哭什么？”
是啊，哭什么？
尽管乌恒璟是心甘情愿挨罚，这三下不留情面的教训，还是把小孩给打委屈了。理智上，乌恒璟明白自己不该委屈，可是先生那么凶、罚那么重……
道理乌恒璟都懂，他只是他控制不住本能反应。
珞凇见乌恒璟没答话，干脆地收起刑具，坐回书桌后面，拿起乌恒璟的《日省录》，翻看起来，将小孩晾在原地。
冷处理，是对闹脾气小孩最严厉的惩罚。
乌恒璟独自跪在地上哭了一会儿，自己调整好情绪，膝行过去，低声道：“学生不该在训诫时闹脾气，请先生重责。”
他真觉得自己乖到不像话。
哪有像他这样的小孩？被罚委屈了，连一句安抚的话都没有，还得自己收拾好情绪去请罚。
可惜再乖巧，也换不来不罚。
“好，”珞凇言简意赅，“十下。欠债还清后，一并算账。”
珞凇顿了顿，又道：“惩罚期内余下惩罚翻倍。今日惩戒伤愈之日起，戴贞操锁一个月。至于打烂后庭的惩戒，前次进行到一半，惩罚期内破戒与后庭未尽之责合并计算，今日，换个罚法——硬箱左侧上数第一个抽屉打开，戒具请过来。”
乌恒璟膝行过去，抽屉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套灌肠工具和一个透明密封袋子，袋子里盛着满满一整袋淡黄色液体，最恐怖的是，浸泡在淡黄色液体之内的东西——那一整袋，都是姜汁，而浸泡在姜汁之中的，赫然是一根又粗又长的姜棍。
乌恒璟曾经被罚过一次姜刑，他非常了解这个纯天然小东西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如今——乌恒璟的眼神停留在生姜的底部，只觉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在那里，生姜的底部连接着一个黑色吸盘。
乌恒璟如坠冰窖。
他大概猜到要被怎么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