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月被问原因, 招娣慌了下，不敢抬头，“去医院产检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所有人都以为招娣是因为不小心摔了。
姜美心不信, 如果不小心, 那母子平安后，招娣月子里不会闷闷不乐。
姜美心开导, “我罚向东罚一个月, 你要觉得不够，我继续罚。”
招娣更慌了，抬起头, “姑, 不是向东哥的错，我不说就是怕你怪他，其实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救了个落水的姑娘, 那天去医院产检，被他救的女孩子，私下找我, 其实那女孩没说什么。”
“肯定说了什么, 不然你不会闷闷不乐一个月。”
招娣绞着手指，“她说我初中都没毕业, 是个文盲，配不上向东哥，说要不是向东哥困在村子里, 我这样的农村姑娘，不可能嫁给他, 她还说，爹和娘对向东哥都不好，随便给他找了门亲事，我才有机会。”
“我和她争论几句，她不听我说，我当时有点生气，想去找她理论，这才摔了一跤。”
姜美心找到了症结，就好开导了。
“你别自卑，对方没家教的很，比你差远了。”
她笑道：“向东这一个月，夜里睡不好，上班累得要死，他连那女孩的名字都忘记了，不过你三婶提的建议，让你去城里照顾向东、带孩子，你怎么考虑的？”
招娣纠结的很，“我不知道，姑，你说我去不去呢？”
姜美心道：“这个得你自己拿主意，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去。”
招娣抬头看她，非常不理解。
姜美心坐下来，听着院子里满月酒的喧闹，正好掩盖了屋里她和招娣的谈话。
她说：“你把心思挂到向东身上，白天愁、晚上愁，愁他几点回家，会不会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见面吃饭，不如把那精力用在自己身上，留在村里带孩子，和去城里带孩子没区别，我建议你回学校上学，你怕村里人说嘴，那就去县城上。”
招娣觉得天方夜谭，“可我读书有什么用呢？”
“提升自己，书里能看到更多、更大的世界，能让你不再着眼齐云村小小的天地，不再觉得男人和孩子就是你的全部。”
“招娣，你得给自己找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姑姑希望能通过重新回学校读书，找到你自己想做的事，你还小呢，不着急，慢慢学、慢慢想，我跟你爹的工资，够养你几年，你不用怕任何人说嘴。”
这只是姑姑，不是爹娘，就是爹娘也不可能劝她花时间，去想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招娣哽咽的不行，“姑，我听你的，我不怕人说，就留在村里。”
姜美心欣慰，“好，我不求你读出什么成绩，你像老二那样，参加中考，考上就读，考不上也没事，尽力就好。”
…
招娣要去齐云中学念书，不单老秦家，整个齐云村都觉得她疯了。
之前让老二向南念书，后来考上重点高中，村里才没人说。
招娣不一样，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孩子不带、家务不做，姜美心让她去重读初中。
疯了都。
徐老太这次被气的心绞痛，都不用三儿媳挑拨，问向东，“你娘到底咋想的，去劝劝你娘。”
秦向东不敢劝，“我也不知道娘咋说服招娣的，要不奶奶去劝劝？”
不用劝，姜美心找过来了，和徐老太说：“娘，招娣要念书，孩子的话，我想让娘白天帮着带一下，一个月给二十块钱，娘看行吗，娘要是忙，我找村里其她婶子问问。”
“二十块钱一个月带孩子，你疯了吧，还找什么人，我给你带。”
一年二百四十块钱，两三个家庭的年收入，多的是人抢着带。
姜美心知道，一提钱，老太太准急，就顾不得其他了。
她先给了六十块，说道：“我先给娘三个月的工资，娘帮着给招娣、老三、老四做顿晚饭，中午让他们在学校吃。”
徐老太：……“不行，不能由着你性子来，我打电话给老大，他要同意招娣念书，我就不反对了。”
“行呀，现在就去，他肯定支持。”
姜美心叫上向东，“给你爹打电话，你亲自问。”
徐老太没好气道：“你肯定我儿子站你那头，支持你胡闹？”
姜美心笑道：“我们俩心意相通，他懂我，会理解我的苦心，不信娘亲自问。”
“好，我现在就去打电话，看看老大怎么说。”
全村人也都等着看姜美心笑话，倒不是看不起她，而是觉得让招娣上学，太荒唐了，怎么可能同意嘛？
电话拨通了，一听是老家的急事儿，部队那边说马上去叫人，一会回拨过来。
等电话的空，徐老太和向东说：“你跟你爹说，让招娣去城里带带孩子、给你做做饭、洗洗衣裳，村里人羡慕还来不及呢，这事儿，不能由着你娘胡乱安排。”
秦向东哪敢说，电话打过来，他一个激灵，把电话给徐老太，“奶奶，您说。”
说就说，和自己儿子说，怕什么呀。
徐老太把事情经过一说，道：“你媳妇非要让招娣念书，娃娃才一个月大，念什么书，胡闹。”
秦墨生道：“娘，那是美心的儿子儿媳妇，她不能做主？”
徐老太：“……能是能，但是……”
“能做主就好，娘要不愿意挣带孩子的钱，我们只好找别人了，你把电话给老大，我和他说。”
徐老太气的想摔电话，话筒往向东怀里一摔，“你爹要和你说话呢。”
秦向东哆哆嗦嗦接起来，“爹。”
秦墨生道：“你娘让招娣读书的事，你怎么想，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秦向东壮着胆子说：“爹，我理解不了，孩子这么小，娘花钱找人带，也要招娣念书，图什么呢？”
秦墨生问道：“你自己的事情，你能想明白吗？”
“我能有啥事，我现在上班挺好的，也是我自己爱做的事情，每天跟着宋师傅后面钻研技术，我都不想下班呢。”
秦墨生道：“现在的事情，是你自己一开始要去做的，还是你娘给你办成的？”
秦向东老老实实，“是娘，如果不是娘安排，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许种地，或许当个拖拉机手，但绝对进不了电器厂当学徒，做自己喜欢的事。”
秦墨生语重心长，引导道：“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娘为了你们劳心劳力安排，还要被你们质疑，老大，你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你娘？”
“她做着你们认为吃力不讨好的事，顶着压力，出钱出力让招娣念书，你不好好想想原因吗？”
“可是爹，我真想不明白。”
秦墨生说：“想不明白没关系，按照你娘说的去做不会出错，招娣念书，爹支持。”
“爹，那我听你们的。”
“你娘呢，爹和你娘说几句话。”
“娘没来。”
解开了心结，秦向东语气松快，就像爹说的，想不明白，照着做就好。
他说：“娘说爹会支持，真给娘猜中了。”
秦墨生的电话，老秦家默认招娣上学，一个月二十块，请徐老太帮着看孩子，做一顿晚饭。
谢春梅羡慕的不行，和徐老太商议，“娘，您年纪大了，不如我去帮招娣带孩子吧。”
徐老太瞪眼睛，“你是想带孩子吗，你是想要那二十块钱，我还做得动，用不着你。”
她问秦老头，“老大媳妇给的钱，真要啊？”
秦老头说：“你拿着吧，家里这么多小的，老大媳妇给了钱，以后其他人就不好意思白使唤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了。”
…
解开招娣心结，让她有个短期目标，不要把心思放到向东身上，招娣逐渐开朗起来。
安顿好家里，姜美心开始忙电器厂的业务。
现在这个时代，普通家庭能买得起家电的太少了，冰柜的主要推销目标是国营饭店和供销社，百货大楼那边倒是好办，直接上样品展示。
这次出去跑业务，带的全是老业务员，出发之前，姜美心把他们带去电器厂，科普冰柜的专业知识，做了详尽的推销方案。
她鼓励大家，同时也让大家做好心理预期。
“电器短期回报率不大，咱们先不做广告了，所以这次特别考验业务员的推销能力。”
“现在正好夏天，大家推销的时候，连带着食品厂的可乐、雪糕、冰激凌这几款做了广告的新产品一起卖。”
每次推销新产品，姜美心都身先士卒示范，她和国营饭店谈，摆上装满货物的冰柜在门口，和食客推销可乐雪糕，大夏天来一瓶冰可乐，别提有多舒服了。
一天下来，卖了满满一柜的雪糕和可乐。
姜美心和国营饭店经理道：“您看，每天光卖雪糕、饮料，一个夏天也能创收不少，再说了，有个冰柜，蔬菜肉类能存放，少些损耗，又能省下不少钱。”
冰柜对国营饭店来说，确实实用，经理往上汇报，定了两台。
去供销社同样推销方法，供销社一看，这一天卖卖雪糕饮料，营业额非常可观，没两天，也定了一台。
冰柜是大家电，十几个业务员出去跑了十来天，也才二十多台销量，电器厂和县里有些着急，开会讨论怎么办？
县长说：“这是大家电单价高，才十来天哪能跑出成果，大家先别急。”
会议室不停有人提出质疑，“本来食品厂蒸蒸日上，方便面、饮料、雪糕赚取的利润，不停的往电器厂填，电器厂就像个吸血的无底洞，要不还是别搞了吧。”
“可是，电器厂看的是长远利益，生产线刚投入，产品也研发出来了，费了这么多心血，才开始就放弃？”
“这叫及时止损，广东那边有厂子来联系，说可以回收生产线。”
“绝对不行！”
争论不休之际，秘书推门而入，慌里慌张，“领导……”
争论被打断，都带着火气，矛头指向闯进来的秘书，“没看到开会吗？”
秘书急得结巴了，“不是，是外面，是省里的考察组，没打招呼就来了，人都到门口了。”
县领导班子出乎意料，连忙出去迎接。
省里的考察组说，他们在隔壁市考察，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国营饭店冰柜上白天鹅的标志，一打听，是庆安县自主研发生产的，便转道来考察一下电器厂。
县长大喜，突然想起来，电器厂还有个需要保护的核心技术人员。
他忙道：“大家先喝杯茶，我安排一下，打电话去电器厂，叫他们负责人准备好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