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沐阳主动和一旁的年轻人打招呼, “你母亲真了不起，给你们兄弟几个都培养出来了。”
秦向东礼貌疏离，“看您面有忧愁，是在担心失踪的儿子吗？”
季沐阳确实担心儿子, 但不是失踪的那个。
他点头, “是啊，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心里很是担心, 好在小儿子手术刚刚成功，总算有了点好消息。”
秦向东内心有一丝丝发凉，很快被太阳晒融化, 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和普通人一样好奇询问, “没听说您还有个小儿子。”
季沐阳后悔刚才冲动了，笑道：“毕竟是家事，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你忍不住说出来。”
苏晓烟交代好安装工人, 跑过马路，笑着打岔，“秦向东, 老板说晚上想吃鱼, 可我太忙了，你能不能帮我买条鲤鱼带回去呢, 谢谢你啦。”
秦向东知道这是娘的助理好意提醒，不要他和季沐阳过多交谈，答应了, “好，我这就去买。”
他转向后面的菜市场, 买了鱼出来，季老板还在路边。
看到他拎着鱼，才点头示意，上了路边的私家车，他是港商，自然是有小轿车的。
秦向东上了回家方向的公交车，娘还没有下班，他把鱼放到厨房，留了纸条压在桌上，回了家属院爹娘给他的家。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和亲人，那边的一对父母，他永远都不会再想了。
…
下班之前，苏晓烟和姜美心说了老大买鱼的事，回到家里看到鱼，姜美心放心了，几个大菜做好后，打电话问秦墨生什么时候回来？
“秀春和向南回来了，他们俩赶得及回来吃晚饭。”
秦墨生说半个小时后就到家，那现在做鱼正好。
现在物资丰富，做糖醋鲤鱼不怕费油，秦墨生到家鱼刚出锅。
他帮着端盘，“几个孩子一个都不在家？”
“老三去车站接老二和秀春，老四在隔壁带幸运等他大哥大嫂，晓烟买卤菜一会就到。”
姜美心把剥好的板栗倒进锅里和鸡块一起闷煮，等菜的功夫，和秦墨生说起季沐阳。
“今天季老板碰到老大之前是去找我谈判的，他说和我合作凉茶的梁老板实力不够雄厚，希望我换人，我拒绝他了。”
秦墨生翻炒了板栗烧鸡，坐她旁边的板凳上。
“你说过那个梁老板会被绑架，到时候你不要亲自参与，太危险了。”
姜美心笑道：“那当然，我会找机会让他自己去发现，小苏回来了，不说了。”
苏晓烟买回盐水鸭、卤牛肉，勤快道：“老板你别动，我来装盘。”
老三和秀春、向南后脚到家，秀春和向南没见过苏晓烟，秦墨生介绍说是姜美心的助理。
看面相，秀春挺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抱着苏晓烟的胳膊自来熟。
“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我真羡慕你，能和美心姐朝夕相处。”
苏晓烟可会说话了，“嗯嗯，我也羡慕我自己。”
闵秀春还学会和姜美心撒娇了，“美心姐，我还想毕业给你当助理呢。”
姜美心把筷子给她，叫她摆盘去，“别酸了，等向东和招娣来就吃饭。”
向东招娣很快来了，幸运最喜欢姜美心，“姨姨，我要坐你旁边吃。”
“好，你在姨姨的旁边。”
姜美心摸摸他小脑袋，这小孩机灵的，不肯叫姜美心奶奶，当面不敢叫秦墨生爷爷，怕挨揍，背地里却说爷爷好凶。
姜美心问秀春，“实习单位分配好了吗？”
闵秀春道：“安排好了，回省城进我爸单位实习。”
“龚兰没反对吗？”
闵秀春说：“反对了呀，但是没用，我又没走我爸的关系，而且我爸总不能动用关系，把个名牌大学毕业实习生拒之门外吧。”
电话响了，老三跑过去接，听了几句有些发蒙，转脸喊人，“春姐，你.妈妈找你。”
苏晓烟被老板一家和睦的氛围感染，已经融入进来，她问闵秀春，“老板的儿子喊你姐，辈分不对吧。”
闵秀春不在意道：“我们这个家里不看辈分，想怎么称呼都行，以后你就习惯了。”
她和老三说：“龚兰找我不会有好事，电话挂了不要理她。”
老三捂着听筒，“可她说是你亲妈呀。”
闵秀春愣神，筷子掉桌上了。
姜美心及时推了她一把，“快去接电话呀。”
秀春的电话讲了十几分钟，饭桌上谈话声音很小，等她挂了电话，跑过来歉意道：“美心姐，我妈回省城了，叫我过去一趟，我先走了，你们吃，别因为我扫兴。”
“别让你亲妈久等，快去吧。”
半年前闵秀春亲妈平反，一直没回来，暑假突然回了省城，还赶在秀春回家第一天打来电话，让大家猜测纷纷。
招娣担忧道：“秀春亲妈性格清冷，这半年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她，现在来找，不会有什么事吧？”
向东对亲生父母的感情从期待到淡漠抵触，认为亲生父母对孩子也有不好的，同样担心，问向南，“你跟秀春一个学校，知道情况吗？”
向南和秀春不是一个专业的，在学校见面不多，只有节假日会约着一起回家。
他道：“听春姐提过一次，她亲妈问过她毕业后的志向，好像不赞成春姐回省城。”
姜美心叫大家不用太担心，“秀春妈妈被举报资本家小姐下放，和丈夫离婚切割，条件就是让秀春跟着父亲，还是为她打算的，不用太担心。”
话是这样说的，姜美心其实不太放心，等晚上回房间休息，才和秦墨生道：“这么急把秀春喊回去，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我等到现在都没等到秀春电话，不放心。”
如果秀春打来电话，姜美心反而不担心，她不打电话，叫人猜不透出了什么事？
秦墨生揉揉她手心，“既然担心，明天你去打听一下。”
…
隔天姜美心打听了，一打听出乎意料，等不及晚上，往秦墨生单位打了电话，说电话里不好说，中午过去找他吃饭。
秦墨生道：“你别跑了，我带午饭去你那边。”
中午他带了两菜一汤过来，在办公室吃饭，“我也打听了一下，我们打听到的消息应该是一样的，秀春妈妈工作调动回来，马上要结婚了。”
工作调动、再婚，这些都不算什么。
秦墨生说：“秀春被你历练出来，单是这俩样，她不至于躲避。”
姜美心同样没想到，秀春妈妈再婚对象的身份，是龚兰前夫、胡雅秋亲生父亲胡广善。
秀春妈妈和胡广善下放的地方不远，两人有过接触，平反后秀春妈积极活动，给胡广善也平反了。
胡广善恢复之前的职位，回到纪委上班，再有几天，两人就要举办婚礼了。
姜美心说：“这样的两家人，拆开打散，现在又结为两家人，总觉得怪怪的。”
秦墨生道：“他们下乡时互相扶持，日久生情是有可能的，秀春一时想不开不来主动找你，你就主动找她开导开导。”
姜美心点头，“她妈妈婚礼前秀春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她。”
“好，先吃饭吧。”
…
等了两天，闵秀春主动来找姜美心。
两天不见，秀春黑眼圈都出来了，这两天她不会没合眼吧？
姜美心把办公室门关上，带她坐到沙发上，说：“你.妈妈的事情我都打听到了，心里还想不通吗？”
闵秀春心力憔悴，“得知我妈要和胡叔叔结婚，我是崩溃了一下，但很快想通了，我爸能和龚兰结婚，那我妈能和任何人结婚。”
姜美心奇道：“既然你想得通，还和你.妈妈较什么劲呢？”
“我想不通的是，我妈非要给我换实习单位，她要我去招商局，锻炼几年后，要我下海经商。”
姜美心问道：“和你.妈妈谈过自己的理想吗？”
“谈过了呀，我妈说只要我平平安安、开开心心，但我跟她说，我不甘于平庸，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她半点都不退步，说我不答应，她就出手了。”
姜美心关注到了重点，秀春妈妈说希望她平平安安，秀春的工作，怎么就不能平安开心了？
只怕里面还有隐情，只是不方便和秀春明说。
姜美心劝道：“你别急，再好好沟通。”
秀春摇头，“该说的都说了，工作这件事，我不会向任何人妥协，哪怕那个人是我妈，我和她放过话了，干预我的工作，以后都见不到我了。”
秀春走后，她妈妈像是知道她来过，亲自来食品公司给姜美心送结婚请帖，说想和她谈谈。
姜美心请梁巧音进来，她五十来岁，比自己大不少，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四十出头，温婉中又透着坚毅。
经历过挫折又没有被打倒的女人，心有成算，她嫁给胡广善绝对不全是因为感情。
少不了复仇的成分，这个仇不是姜美心能探听出来的。
但有一点能确定，梁巧音的报复，会影响到闵秀春的仕途，所以毕业前夕，她想给女儿换实习单位。
“秀春说起妈妈，总是带着崇拜，今天见了才发现，您的气质我追不上。”
“姜小姐太谦虚了，你比我想象的年轻许多。”
梁巧音来找姜美心的用意很直接，说道：“很感谢你这几年对秀春的帮助，她下乡时如果没有遇到你，别说考大学，现在不知道被龚兰嫁到谁家去了。”
姜美心泡了茶，请她坐，“我跟秀春有缘分，您这次送请帖来，还有别的事吧？”
梁巧音点头，“我感觉得出来，你对秀春是真心实意的好，这才唐突拜访。”
“秀春已经不再崇拜我了，我的劝道对她不起作用，在她心中，你比我更值得信赖，我想请你出面劝一劝，让她放弃进她爸爸单位，对她将来有好处。”
姜美心猜对了，梁巧音调回省城、嫁胡广善，除了好好生活，还有别的事要做，又不能和秀春说。
姜美心劝道：“或许您帮她建议的，是您认为对她最好的道路，但人的成长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就目前来看，秀春进她爸单位也是一段历练，哪怕以后不走仕途，这段经历对她同样难能可贵，同样能积攒人脉和经验。”
“至于这条路之后好还是不好，就交给时间吧。”
秀春年轻，现在才刚跨入八十年代，还早呢，来得及。
梁巧音若有所思，半晌释然一笑，“你说得对，有些经历是财富，如果我没有被下放，就不会和广善结缘。”
“既然你不愿意劝，那我不勉强，我的婚礼你和爱人一定来参加。”姜美心从她手里接过请帖，“一定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