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于丹丹打过来的。
“你看微信没, 我刚才发你微信上那个视频里的大爷，是不是你前段时间帮的那个？”
韩研和老李上午去养殖场来着，才回来还没来得及看。
于丹丹说完，她打开微信一看, 还真是那大爷。
视频里坐在炕上, 拍视频的人自称是大爷侄子, 全程以他的口吻叙述大爷的生活。
说他们做子女的都很关心大爷，可大爷为了不愿给他们添麻烦，不愿随他们去城里住，他们只能每年回来看看大爷。
这段时间因为家里有事, 几天没有来看望大爷
，没想到大爷生病了，连住院都没有告诉他们。
反而被某些有心人利用，为了炒热度，不惜编造谎言，卖惨博同情，你们所谓捐款一千块，不过是从网友那里骗来再转手给了我大爷，你们是赚到了流量, 可我们一家被骂的很惨。
赚这种钱, 你们良心不痛吗？另外请把网友捐给我大爷的钱还给他。
三分钟的视频, 全程在颠倒黑白。
底下评论还有跟风的, 说她炒作没底线。
说她为了红什么都干。
韩研看完, 手气得发抖, 但她没想回应, 对方的目的她清楚。
本来他的播放量不高，自己不搭理他, 这事自然就翻篇了。
韩研只是担心大爷手里那点钱会不会被哄骗走？
算了！关她什么事，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该叮嘱也说了。
她不能再多管闲事了。
到时候被反咬一口、才是真的说不清。
韩研以为自己不再搭理对方，过个几天自然消停了。
她也没和陆西城说这事。
猪马上要出栏，他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睡觉，一直在接待客户。
也就是今天看到他人影了，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疲惫，黑眼圈重。
“昨晚没睡觉？”韩研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陆西城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半瘫在二楼床上，手搭在额头上：“昨晚陪检疫那帮人吃的饭。”他声音有点沙哑。
“忙完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一下吧。”韩研把水放床头柜上，转身想下楼。
却被他拉住了：“陪我呆会儿。”和她说话时，眼睛都没睁开。
韩研看他那难受样，倒没拒绝，坐床边了。
“有心事？”陆西城嗓子还是哑的。
韩研奇怪，这段时间两人都没怎么碰面，他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这么问？”韩研回头看他。
陆西城勉强睁开眼睛，指了指她：“都写脸上了。”
说完一手撑着床坐了起来，长手一伸拿过床头柜上的水一饮而尽。
“说说怎么回事。”他喝完水，人看着精神一点。
韩研摇摇头：“没事。”
“你说假话时，眼睛不敢看人。”陆西城一语戳破，他伸手把韩研拉近一些，抬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说说怎么回事。”
韩研拉开他手，耷拉着嘴角：“你不要问了，我自己能解决。”
陆西城动了动嘴，当真不再过问，她说能解决，他就不插手。
陆西城又躺回床上：“昨天和快递公司联系了？”
“嗯，让你签合同去，但我看了下价格好像比去年高。
陆西城听完皱眉：“你和谁联系的？”
“一个姓张的，圆脸戴眼镜。”
陆西城起身靠床头上，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拨了电话，想了几声那边接起来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对方突然问陆西城今年怎么还没去签合同？
“丁老板您给我涨价，我这资金不够，合同没法签啊。”
“涨什么价？”
“昨天我们公司联系你那边的一个自称张经理…..”陆西城把话和对方说了一遍。
对方马上说，不用听他的，我们该怎么合作怎么合作。
挂了电话，陆西城揉了揉后脖颈儿，淡声道：“明年不和他们合作了，他这公司罗乱事多，你昨天见到那个姓张的是这丁老板小舅子，他那小老婆把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塞进去了。”
韩研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他大老婆同意？”
陆西城像看新大陆似的看着韩研，突然笑了：“大老婆离婚了，小的才上位。”
这种事屡见不鲜，韩研只是有点纳闷，为什么有些男人穷的时候能和原配好好过日子，一旦有钱了就想换老婆？
“穷人乍富，有钱了思想也飘了而已。”觉得糟糠之妻配不上现在的他，更直白说，男人都好色，喜欢年轻漂亮的，陆西城其实挺瞧不上这种人。
也不允许自己做这种人。
脑子只惦记下半身那点事的男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再一个他对感情需求很高，一旦认定一个人，很难轻易换。
高中时，他对韩研有着朦胧好感，毕业这么多年，按理说早应该忘了。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忘，甚至在她出现第一时间他就认出了她。
那时候他还在想，近距离了解她之后，会不会就对这个人死心了？
然而事实是，越了解她，他会陷得越深。
韩研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会发现她内里丰富多彩。
吸引着他想不断探索。
陆西城不屑说什么“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这种假大空的屁话，他这个人更喜欢实际去做。
想给一个女孩子安全感，那不如就等结婚后把房子车子写她的名，经济大权交给她，虽然俗套，却胜过千百句甜言蜜语。
这也是老陆从小教给他的，女孩在婚姻上是吃亏的，为你生儿育女，从一个女孩升级到妈妈，从四只纤细到身材走样只需十个月，却要用一辈子去治愈。
她们不断牺牲自己，才换来一个家庭的和谐。
如果作为一个爷们你还不护着她，不给够她安全感，那不如不结婚。
“想什么呢？”韩研见他不说话了，以为他还在琢磨快递公司的事。
陆西城盯着她看了几秒没说话，转头问她最近直播怎么样？
“还行吧。”其实因为大爷侄子的视频，这几天直播一直有人来捣乱，韩研都直接给踢出去，不回复。
本想着他们慢慢就消停了。
但没想到更大的雷，被他们埋在了后面。
韩研视频账号因为有了热度，农业局梁站长给陆西城打电话，都没绕圈子，开口直接道：“你那个猪快出栏了吧，今年销量怎么样？”
“您还不知道吗，现在这经济环境不好，客户一年比一年少，在这样下去我离关门不远了。”陆西城和上面那些人打交道，向来是报忧不报喜。
要不然上面怎么给你“扶贫”？
梁站长：“今年大家都在咬牙撑着，大环境不好，明年就好了，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一如既往画饼加安抚，他们这些搞农业的，真撂挑子不干了。
他们农业局还玩个屁。
梁站长绕了半天，终于聊到了主题：“小陆啊，我听说你也搞了那个直播？你们年轻人有头脑啊，这样明年新农人大会，咱们自己带货，你可给咱县里省了一大笔经费啊。”
梁站长三两句话，就想把这账号变公家的了：“这样吧，元旦这天你们开个专场，把县里的羊牛肉都帮着卖一卖，不能光你吃肉，让他们喝汤啊，都帮忙带一带。”
这不是通知，是直接下了指令。
陆西城电话外放，韩研在旁边也听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话没法拒绝，得罪上面那帮人，以后关关卡你。
陆西城看了眼韩研，缓缓开口：“梁站长还是您想的周到，这样，我去联系下韩研，问问她那边如何收费，看看能不能把坑位费讲便宜点。”
梁站长笑了：“小陆啊，你这老板怎么当的，这点主还做不了啊。”
“您不知道，我和她那边是分开的，那是她自己账号不属于公司，我们两个是合作关系，还真做不了人家主。”
梁站长：“哈哈，不懂你们年轻这些事，这样吧，你问一下，县里这几个养殖大户可都等着你电话呢。”
“好嘞。”
韩研看陆西城挂了电话才问：“他信了？”
陆西城哼笑一声：“他心明镜似的，怎么可能不懂，睁一只眼闭一眼摆了。”因为他知道好处少不了他的。
“现在怎么办？”韩研没经历过这种事，她还真不懂。
“正常收费就行，有钱不赚白不赚。”
“那….一个坑位费一千？”韩研觉得自己粉丝量不算大，这些差不多了。
“三千，还要拿提点。”陆西城坑他们一点不手软，这帮人贼着呢。
韩研嘴张开半天没合上，原谅她没见过世面。
她结结巴巴道：“他们能给？”
陆西城被她那样给逗笑了。手动帮她合上嘴巴：“能，等消息吧。”
他们以前请一个小主播来，都要给几万块。
三千，他们蹦着高抢。
这“消息”来得很快，下午就陆陆续续接到了几个同行电话。
陆西城按着她们说好价位报价，对方也没犹豫，直接同意了。
总共来了六家。
韩研悄悄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三六十八，光坑位费她就能赚到这么多，再加上提点…..
这“馅饼”砸的太快，她懵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直播带货那些人光纳税都上亿了。
太赚钱了！
韩研想到的是赚钱，陆西城想到的更远。
现在县里每年为了请那帮大网红帮着带货，每年经费不少出。
他们比谁都肉疼。
韩研这个账号出现，给他们看到了希望，扶持自己的“农业宣传大使”可比请外面那些人合适多了。
如果韩研这次直播效果好的话，县里那边会找她谈的。
但这些话陆西城没和她说。
县里给找了一个直播场地，定在元旦当天直播。
因为第一年做网络直播卖货，他们都不敢保证销量如何，陆西城只预留了五头猪，试试水。
元旦前一天，农业局负责人打电话，让韩研去现场看一下，如果不合适再调试。
韩研在那边忙活了一天，晚上回去时，累得都不想说话了。
韩研洗漱完，上床习惯性打开手机，本来刷两下就想睡觉的。结果突然刷到一个熟悉的账号，大爷那个侄子！
他手持身份证：我实名举报西城农业公司老板陆西城以及他公司名下员工韩研为了蹭热度赚流量，不惜编造谎言，逼迫我大爷说谎….
视频的最后是对大爷的一个复述。
说侄子说的是事实，自己在采访里说的些话都是陆西城他们逼他说的。
视频是半个小时前发出，点赞量已经过千，评论区还一直在涨。
这应该是花钱做推广了，再加上这事刚过去没多久，热度还在，群众又爱吃瓜，半个小时功夫，让这条视频直接上了热搜。
韩研这会儿是真的气得想骂娘！她第一次后悔、后悔那天自己的圣母行为！
她就不应该管，人怎么可以这么恶心！
她没发现自己打字手都是哆嗦着，韩研想马上开直播回应。
她更想直接打电话，大骂一场。
但这些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冷静冷静。
韩研从愤怒中抽离出来，她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事。
对方是有备而来，知道韩研明天专场！
对方今天就发了这条爆炸视频，目的就是让粉丝明天来冲他们直播间！
如果韩研没看到这条视频的话，那明天…..
她面临的不仅是直播被冲，还要赔付那些商户双倍违约金！
一想到这儿，韩研冷汗都出来了，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就是陆西城。
哆嗦着给他打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