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用心的礼物◎
隔天, 秦晴三人坐上了去香江绿岸的公交车。
他们这边有些偏，过去的话要倒一班车，幸好三人都不赶时间。
夏成海现在跟老师傅学技术, 过年期间要干的事情不少，就连年三十都只有晚上回了家。
他也很久没放松过了，带着两个孩子出来, 权当散心。
天气还有些冷, 又是年后, 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
三人坐在后排, 说话的时候嘴里呵出一团白气。
夏成海给两个孩子把窗户关紧，说起最近的事。
“除了我们厂, 还有别的厂想要翻译说明书。之前因为是英文的，很多东西都没细看, 久而久之说明书就闲置了。后续机器怎么操作，完全看操作工的水平。现在有了说明书, 才发现中间很多点给忽略了, 就连机器保养等等，也有一部分没按照标准来......”
像这种大型机器，主要还是从国外进口。
别看忽略的仅仅是小细节，累积起来，很容易对机器造成损伤，减少机器使用寿命。
最近许多国营厂效益大滑坡，是没有能力再去购买新机器的, 只能说把旧机器尽量维护好。
怎么维护，说明书的作用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秦晴, 你看你有没有空做这个事, 要是没空, 夏叔叔帮你推了。”
秦晴要高考当然是最重要的，一切以高考优先。
但厂里的事情其实也挺为难，同一个类型的机器，说明书照搬照抄可以，问题是每种机器型号不一样、用途也不一样，全都照抄很容易出事，还不如跟原来似的听老操作工的。
秦晴是准备把房子的事情弄完之后，就安心备考。
给厂子翻译说明书，虽然能挣到一些外快，但翻译的内容一旦多了以后，太过耽搁时间。
“夏叔叔，高考之前我肯定是没空，如果厂里没有那么急，你帮我问问高考以后行不行？如果不行，就只能找别人做这个事儿了。”
夏成海点头，“回头我帮你问一问。”
倒过一班公交车之后，再走一段路，就到香江绿岸了。
夏成海一边看一边点头，秦晴确实很会选地方，这一片已经很接近市中心了。
附近有百货大楼、银行、邮局、医院等等，以后住在这儿，生活上绝对方便。
至于秦晴选中的小区，从外观上来看非常气派，进门时，门卫还要求做登记，详细周到，可见安保工作做的很好的。
夏桃从进入小区开始，都没大声说过话。
她转着眼睛四处看，只觉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晴晴，这地方好漂亮......里头跟个小公园似的，遛弯都不用出小区。”
和这里比起来，筒子楼那边算啥呀。
秦晴笑笑，当初她也是看中这一点。
香江绿岸确实是她能够得到的范围内的最好小区。
夏桃推推她，悄声问：“过年你爸就没给你点压岁钱？晴，你要买房子，你爸知不知道？”
秦晴：“给了，电话没打过，账户倒是自己在涨钱。不过，房子的事我想保密。”
夏桃当即会意：“你放心，我们都装不知道。”
秦晴感激一笑。
也不知道秦覆是不是太想她考个好成绩了，压根不敢打扰她。
让秦晴难得获得一段清净时光。
上回任经理介绍的人，已经在帮她盯梢了。
据说过年的时候，秦覆一个人在小洋楼过的，苏禾母女俩在娘家过的年。
秦覆和苏禾之间大概出问题了，拍到的照片总是貌合神离。
另有一件事，让秦晴挺意外。
原本以为让秦悦和程景明搅合到一起还要再使把劲儿，没想到秦悦离家出走，还去投奔了程景明一段时间......
可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
三人并没有往里走多少，张家玮已经过来迎接了。
张家玮个头不高，塌鼻子，穿着一身蓝色时髦西装，裤子比较长，裤腿稍稍挽起。应该是考虑到天气冷，外头又套了一件大棉衣，走起路来衣角一摆一摆。
他样子有些滑稽，夏桃扭头憋笑。
夏成海轻咳一声，夏桃才有所收敛。
张家玮是一路小跑来的，看见几人还挺不好意思，他和秦晴握手。
“秦小姐，我是宋先生介绍的中介，姓张，您叫我家玮就行。”
他看起来比秦晴大很多，秦晴哪儿好意思直呼其名，喊他一声张哥。
“张哥，你之前说的那套房子，方便看吗？”
可以是可以的，偏偏秦晴来之前，另外有一家人也在看这一套，看样子也有些意动。
张家玮：“几位往这边走，那边也只是在看，并没有定下来。如果你们相中了一定要尽快定，而且得出一个合适的价格。像这一片房子挺难得的，都是价高者得。你们开出的价格更好的话，肯定是优先你们这边。”
秦晴听了没觉得轻松，反而眉头越皱越紧。
买房子是一回事，有另外一家人出来跟他们打擂台，又是另外一件事。
总有一种，着急忙慌买房子的感觉。
房子一旦定下来，以后还不知道住多久，秦晴是希望慎重一些，细节之类多考察。
张家玮：“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我们这边刚定好了要看，姓黄的女中介也带来一家子，也说要看，到的时间比咱们还要早。”
秦晴没多说什么，只说先去看看房子再说。
张家玮被宋先生的助理叮嘱过，听说是个小姑娘，还以为会很跳脱，哪知道瞧着比成年人还成熟，挺稳重的，确实是能做决定的人。
他原本态度就挺慎重，如今又更慎重了几分。
房子一共六层，张家玮说的那一套在三楼。
进门就是客厅，厨房在左手边，右面有三个朝南卧室，分布在客厅的东西两边。北边另外有一个不大的房间，采光还可以，可以充当书房。厨房、洗手间等等，都在北面。
布局瞒合理的，整体通风好，采光也好。
秦晴看见张家玮说的那一家子人了。
男人领头边上站着他的妻子和儿子，另一个不停介绍的应该就是张家玮说的黄中介了。
黄中介是一个女性中介，年纪比张家玮还大一些，说话做事有些一板一眼。
不过她性子应该挺好的，那家女主人一直在挑剔，黄中介从头到尾眉头都没皱一下。
“面积大，其实适合人口多的家庭居住，保证大家都能有相对独立的空间。”
“北面的书房是有一些冷，但我们整个小区的书房全都是在北面的，隔音非常好，就算是白天，也很难在房间里听见噪音。”
“至于价格的话，单价是定死的，就算是我们也没有所谓优惠价。”
女主人对她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
“你们这里价格也太高了，别的地方单价才2000。”
黄中介不卑不亢：“小区位置不一样，价格自然也不一样。”
女主人不满的抿起唇：“昨天我们也看了一套房子，价格才是这儿的一半，但面积差不多大。我们现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多花一倍钱去买一套一样大大的房子。”
现在买房子并不是刚需。
许多人都还住厂里的福利房呢，根本没有买房意识。
他们家里是孩子多，老人多，福利房坚决住不下，才想着出来买套大套。
但眼下中介报出来的价格，实在让人捏把汗。
秦晴听了一耳朵，表示理解。
普通人辛辛苦苦上班，一个月才赚1000多块钱，叫他们拿出三十七八万买一套房子，压力实在太大。
夏桃听得连连啧舌：“原来一套房子值这么多钱呢，好贵！晴晴啊，你有没有这么多钱呀？”
夏成海也挺忧心。
虽然秦晴这孩子赚了一些，但应该也一下子拿不出来这么多吧。
如果真的很喜欢，这里实在想买，倒是可以联系秦覆，叫秦覆那边出一部分。
可按照秦晴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黄中介看了一眼众人：“我们这里的户型和单价就是这样，如果你们看中，并且立即购买，可以打个九八折。付款方式有两种，全款、贷款都是可以的。”
夏桃好奇：“什么是贷款。”
黄中介：“贷款就是付个首付，剩下的跟银行借，以后还款的话不止要还本金还得还利息。不过，现在银行利率低，利息也低。”
秦晴听得耳朵一动。
现在贷款的人没几个，在大部分人的想法里，都是挣多少钱花多少。
和银行贷款，等于超前消费，会增加购买者的心理压力。
果然黄中介说完，那家女主人就嫌弃道。
“买房不止要掏空家底，还要和银行贷款？如果真这样的话，还不如不买。”
夏桃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真跟银行借钱，那买个房子代价未免太大。
秦晴看向夏成海：“夏叔叔，您觉得呢？”
夏成海：“可以是可以，但你一个小姑娘住没必要这么大，这里价格确实有些过高了。”
平心而论，这里位置布局都不错，安保环境都好。
就是贵，秦晴还在上学呢，建议高中生背上的一大笔债。
秦晴点头，没说要不要买。
张家玮有些紧张的看过来，本以为买房子这件事板上钉钉，怎么两边一碰头，都打起了退堂鼓。
他也不是说非要逼着别人来，只是房子一旦卖出去，他们必定能拿到一笔丰厚的中介费。
原本该有的，现在没了，总叫人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但秦小姐是宋先生那边介绍过来的，他并不敢怂恿或诱导对方做决定。
秦晴：“张哥，看来今天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张家玮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都是应该的。”
秦晴：“嗯，我还想再看看。”
那家的女主人显然也陷入了纠结，紧接着又问黄中介。
“黄姐，你能保证这套房子在我们购买下来之后，只升值不贬值吗？
黄中介一脸为难：“抱歉，我无法做这个保证。”
当房子卖出去的那一刻就跟他们没关系了，以后是涨是亏，谁敢担保？
女人回头望向自己的丈夫：“要不我们还是再看看吧，或者选一套单价相对便宜的房子？”
男人点了点头。
现在可选择的房子其实挺多，如果因为这套房子背上债务，会让人觉得不值。
他们的需求只是面积大而已，位置稍差一些，关系并不大。
“黄中介，我们也再看看吧，这里价格过高，不太适合我们。”
黄中介显然料到了，卖房子哪是那么容易卖掉的。
小张兴冲冲的说，有两个客户要看时，她就泼冷水说看不一定代表要买。
如今果然。
黄中介淡淡一笑：“同等面积的房子我手底下还有几套，价格比这儿低很多，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女人牵着孩子的手，连忙点头：“你带我们去看看那几套吧，这一套我们反正是不考虑了。”
一家三口走了，秦晴也提出了告辞。
“张哥，实在不好意思了，这套房子我本身是满意的，面积大一些倒是还好，主要是价格的问题，不知道你这边还能不能拿到员工优惠价？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贷款购买。”
夏桃一下子急了：“秦晴，你傻不傻？为了买房子背上债，到底值不值得，再说你现在又不住。千万别买，买了你就亏了。”
秦晴：“你别急别急，我只是想问问清楚。”
夏桃：“你可千万别买，刚才那对夫妻那么精明，也说价格高。说明这里确实太贵。如果真要买的话，别的位置也是可以考虑的嘛，至少从价格上来说比这里便宜好几倍呢。”
张家玮本来都放弃了，秦晴的话又让他看到了希望，但夏桃这么连消带打，他又不确定了。
“您真的愿意贷款购买这套房子？在没有优惠的前提下，这套房子差不多是37万多，如果您30年之内还完贷款的话，每个月需要还贷892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您真的考虑好了吗？”
如果是别人，他才不会多次询问，巴不得对方赶紧付款。
但眼前的仅仅是个小姑娘而已，又是别人特意叮嘱了要关照的，怎么能不把问题先交代清楚？
秦晴：“我没考虑好，这不还等着问你到底还有没有内部优惠价吗？”
张家玮：“正常来说是有的，不过具体情况我得向上级申请。”
秦晴：“那你及时联系我，如果价格合适的话，合同也不是不能签。”
张家玮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紧张道：“您回去等消息吧，等我这边问清楚了之后，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秦晴慢慢向外走：“好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张家玮重重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夏桃一个劲问个不停。
“晴晴，那里真的很贵，你如果贷款了还不上，会怎么样？”
秦晴：“银行应该会催缴？”
夏桃咽了咽口水。
她不明白秦晴为什么非要买这套房子，按照她爸现在的工资，一个月也仅能赚1500元。
如果回去告诉她妈说要买一套房子，每个月需要还好几百的贷款，她妈绝对会把她的腿打断。
秦晴没多解释，只是建议夏成海。
“夏叔说如果你们家里有余款的话，其实也可以考虑买房子。就算不为了你们自己考虑，也可以多为夏桃和小石头考虑。当然我说的并不是香江绿岸的房子，除了这一处之外，不管是买断单位的福利房，还是在棉纺二厂附近购买一些平房都是很划算的。”
“我不知道夏叔叔怎么想，在我看来，房本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还挺重要，一旦这个房子上有了我的名字，就是我个人的物品，除了我本人以外，没有人能决定我的去留。”
秦晴说的还是最近厂里流出来的买断工龄的事。
从当下看或许并不划算，但长远来看，用买断工龄的房子，低价购买福利房，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夏成海垂眸沉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回去的路上，他并不和两个小姑娘一道，还得去棉纺一厂学习新的机械技术，在公交站台前就准备和两个孩子分别。
秦晴想到要请夏桃吃饭的事，“夏叔叔，庆和饭店你有听说过吗？”
夏成海犹豫着摇了摇头。
秦晴：“里面有亭台楼阁，连廊，对了在北城，具体哪里我倒是不记得了。”
夏成海一惊：“在北城，又称作饭店，进出里面的人必然非富即贵。你们等一下是准备过去吗？”
夏桃连忙说：“当然不是，我们就问问、问问。”
夏成海：“那样的地方也别瞎打听，里面随便出来一个人，都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
夏桃：“知道了吧，我们就在附近随便逛逛，等一会儿就回去了。”
夏成海点点头：“别玩太久，早点回家。”
秦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夏成海上车，才反应过来。
她心里是有怀疑的，但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楚，终究只是怀疑，没想到今天倒在夏叔叔这里得到了证实。
宋先生真的是......
“晴，你在想什么呢？不会真要带我去那个什么饭店吧？我先说好我不去啊。你要是真决定买房子，以后每个月光房贷就有一大笔，当姐妹的没能力支持你，只能尽量减轻你的负担了......走吧，今天我请客。”
夏桃很是得瑟的指了指自己，掏出她为数不多的压岁钱，拉着秦晴进了一家小饭馆......
晚上回去躺在床上，秦晴还在想宋先生的事。
这人未免太贴心，明明是好意却做得这么隐晦。
如果不是今天问了几句，她大概很久都不会反应过来。
不是秦晴迟钝，是她上辈子出门的时候有限，就是坐飞机也是这辈子才体会到的。
建国饭店之类，上辈子连门都没进过。
也是，那样的装修，看着就价格不菲。
她凭什么以为几十块钱就能吃到一顿大餐，还能欣赏到那么美的烟花？
秦晴耳朵尖发烫。
欠宋先生的人情，好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了。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数学书。
扉页夹着一张名片，通体黑色，非常简约。
上面写宋璋两个字，跟在底下的是一串电话号码。
秦晴看了看，又把名片重新夹了回去。
她要买个小礼物随身带着，等下次碰见宋先生一定要记得给他。
隔了几天，秦晴正在做开学准备。
意料之中的接到了张家玮的电话。
“张哥，是房子的事，有消息了吗？”秦晴笔尖没停，在空格中填上了一个数字。
张家玮小心翼翼：“是的，我们这边总价上能给您打个九五折，算下来总价是36.1万。”
不知为什么，经过上次之后，张家伟再也不能把秦晴当做普通的小姑娘对待。
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小心了很多。
秦晴停下笔：“如果我选择贷款的话——”
张家玮顿时提起心：“贷款我们这里也是可以的，首付30%，一共10.83万，剩下的您每期大概要偿还803元。”
话说完，张家玮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
秦晴要是付款，他就能拿到两个点的提成，如果拒绝，前前后后等于白忙活了。
明明是大冬天，他却紧张到额头不停冒汗。
在等待秦晴回答的时间，好像有一整年那么长。
秦晴迟迟没应，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拒绝的时候，对面轻声道：“可以，约个时间签合同吧，需要有第三方在场吗？”
张家玮心里顿时狂喜：“要、要的，我们这边会请专业的律师。”
秦晴点头：“那你们安排好时间吧，我希望尽快。”
张家玮：“肯定肯定，最迟明天早上给您一个准信，顺利的话下午就可以签合同了，您看您那边需要我去接还是......”
“不用接，还是到香江绿岸正门口吧。”
张家玮连连附和，挂完电话以后，整个人高兴的差点飞起来！
他不停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现在一切都会有变数，要等到合同签完以后。
但是只要一想到这笔交易顺利成交，他就能拿到7000多的提成，根本无法冷静！
那可是一笔巨款！
对了对了，还得感谢宋先生呢，如果没有宋先生，他根本连认识秦小姐的机会都没有。
张家玮心怀忐忑，给宋璋那边打了个电话。
......
签订合同的那天，秦晴原本想叫夏成海跟着一块儿。
偏巧夏成海那几天都特别忙，夏桃感冒了，秦晴最终还是一个人去的香江绿岸。
换做别人，她应该会想法设法叫人陪着。
张家玮是宋先生介绍的，先不说能力如何，人品上应该还行。
香江绿岸住户非常多，门口人流量也很大，不至于有什么安全性问题。
秦晴坐在公交车上，随意看着窗外风景，竟意外看见了早早等在公交站台的张家玮。
他这回的态度，比上一回更加殷勤小心。
明明约好在香江绿岸正门口见面的，结果张家玮竟然等在了秦晴下车的站台。
看见秦晴更是眼睛一亮，小跑着连忙迎上来。
“秦小姐，路上还顺利吗？这次我们一共来了两位律师，公正程度请您放心。”
他太过殷切了，秦晴从车上下来时，还能感觉到别人对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张家玮对此无所谓，秦晴则假装一无所知，她点点头，“带路吧。”
合同签约的过程很顺利，确实是两位律师早早等在了这里。
一男一女都穿了西装，看上去就很专业。
不知道是不是秦晴的错觉，总觉得其中那位女律师频频看过来。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又早早就挪开了视线。
秦晴蹙眉，下一次，这位律师再看过来时，故意睁着一双眼睛回望了过去。
女律师忍了忍，露出一个笑容。
等所有的流程走完，她走过了亲切的和秦晴握手：“我姓原，原丽。很高兴认识你。”
秦晴有些懵的回握，“你好原律师。”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偷偷看你？我在想，你板着脸一板一眼的样子，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秦晴脸色尴尬：“原律师，姑且你在夸我吧。”
“别叫我原律师，那太成熟了，你可以叫我丽丽姐。”
小姑娘长得很好看，好像橱窗里放着的贵重娃娃。
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在别人试探她时，会伸出利爪。
殊不知她这样奶呼呼生气的样子，更可爱了。
原丽有点喜欢她了，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对一切都冷冰冰的人，会想要让她帮着照拂几分。
“晴晴呀，你今年多大啦？”
“啊......我17。”
“17啊，果然是小孩子，开年就高考了？”
“嗯，已经在复习了。”
“挺好的，姐姐看好你哦。”原丽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条，写下号码，“给你，有任何法律相关的业务都可以咨询我，我还可以给你的亲戚朋友打折哦。”
“谢、谢谢丽丽姐。“
“客气啥，走了！”
女律师来得快走得更快，秦晴被她一同操作，折腾的云里雾里。
“张哥，原律师是你安排的吗？”
张家玮：“哦，合同签完字了，等我把发票开出来就好。”
秦晴以为他没听到，“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张家玮垂着眼睛，吐出一口气。
......
等从香江绿岸离开的时候，秦晴就已经在这里拥有一套房了，别看现在这套房子市值才三十几万，等到2000年以后，几千万都打不住。
而秦晴现在所付出的，不过是10万多一点而已。
至于以后的房贷，光一个店铺的租金就能抵扣。
怎么算都是一笔超划算的买卖。
接下来就该忙房子的装修了。
秦晴有很多关于装修的新想法，势必要把房子打造成一处温馨的住所。
但整个过程太过耗费心力，暂时没有这个时间，一切等高考过后再继续。
秦晴走着走着，看见百货公司就在前面不远处，想着反正来了，不如给宋璋买点什么当做礼物。
像宋璋这样不缺钱、但有权有势的人。
应该不会看重礼物的价值，反而会看重礼物的用心程度。
秦晴一边走一边看。
春节刚过，百货公司里的人并不多。
东西倒是摆的挺全，有好些都是年后拉过来的新货。
她给自己选了两套书，一些纸笔。
见钢笔不错，准备买两支给夏桃、林小田一人一支。
但林小田还太小，送了也未必会用。
也没关系，心意到了即可。
秦晴本来准备随意逛逛的，结果越看买的东西越多。
然而这一堆东西里，一件适合送宋璋的都没有。
正纠结，迎面走来一对吵架的男女。
周围稀拉拉几个客人，全都停了下来，好奇的看这对男女吵架。
“悦悦，你死心吧，既然打着我的借口从家里出来，我就得全须全尾把你送回去才行。要不然压根没法跟姑妈交代。”
吴钧阳死死拽住秦悦的手腕，说什么也不放她离开。
原本他没想出来逛的，秦悦缠着他非说要出来。
苏禾大概也觉得女儿在家里关久了，怕她憋闷，没多想就同意了。
吴钧阳要是知道秦悦出来，是为了找机会逃走，是绝对不敢把人带出来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拦住人，别叫她真逃了。
秦悦甩了好几下没甩开，心里也有些来火。
“哥，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克我的？我保证晚上会按时回家行吗？”
“不行，你的保证跟姑妈说去吧。悦悦，你别耍脾气了，这件事情上，我没有资格做决定。而且你仔细想清楚，这回把我甩掉，以后再也别想单独出来。”
吴钧阳不止没松手，反而越抓越用力，几乎要抓下一块布来。
秦悦烦不胜烦，只觉得自己真是蠢，怎么着了吴钧阳这个猪队友。
换做任何一个机灵点的小姐妹，这会儿她没准早离开了。
秦晴不躲也不闪的站着，光明正大看两人的笑话。
事实上，像她这样的人有很多，两个男俊女美，推推搡搡，乍一看好像一对正在吵架的情侣。
不过，过了一个年，怎么秦悦还瘦了？
模样跟从前判若两人，衣服倒是穿的崭崭新，一点精气神没有。
脸颊上的肉没了，衣服挂在身上显得空荡。
看来她这段时间，没少吃爱情的苦。
秦晴闷笑。
秦悦率先发现了秦晴，立马站直了，眼神冷冷望过来。
吴钧阳后知后觉，他呆呆看着秦晴，很是尴尬。
“秦晴，你怎么也在这里？”
秦晴想了一会儿，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面熟了。
他不是他们班上那个班委吗？难怪从前总针对她，原来和秦悦关系非同一般？
秦晴大大方方摆手：“是啊，好巧，不过班委，你和她拉拉扯扯干什么呢？还是说，你们其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吴钧阳手给烫了一下，白皙的脸颊泛上一层红意。
“这是我表妹，秦悦，她——”
秦晴扯了一下嘴角：“我知道她，秦覆的宝贝女儿嘛！”
吴钧阳见秦晴这样忽然有些懊恼，明知道她们那样的关系，他还主动介绍秦悦。
应该在发现秦晴的第一时间，就把秦悦带走。
现在好了，两人面对面站着，别提有多尴尬了。
“你也知道我是我爸的宝贝女儿？别以为爸爸真的看重你，他偶尔去看你，只是在可怜你。在他心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秦悦嘴上丝毫不饶人，低着头不停整理衣服。
她刚跟吴钧阳闹过，衣服皱巴了，贴在身上一点也不好看。
但她告诉自己，不管什么样的境地，在面对秦晴的时候，气势上一定不能输。
吴钧阳没想到秦悦会这么说，“悦悦！”
秦晴无所谓的摊手：“那他还真挺宝贝你的，让你当了十来年的私生女。”
秦悦瞬间恼羞成怒：“你说什么呢你？”
“说什么，说实话呗。”秦晴淡笑：“对了，班委，你应该知道你表妹以前都是私生女的哦？”
秦悦眼神仿佛要喷火。
吴钧阳站在中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晴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她打量秦悦一圈，笑眯眯的问。
“上回在你们学校碰见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我们还没来得及留个联系方式呢。秦悦，你要是碰见他了，能不能替我要个联系方式？”
秦悦当然知道秦晴说的是谁，秦晴说的是程景明！
做梦！凭她和程景明的关系，她怎么可能让他和秦晴认识！
她顿时气鼓鼓：“秦晴，你不知廉耻！”
秦晴：“咦，你觉得你妈知道廉耻吗？”
秦悦怒吼：“秦晴！”
秦晴掏掏耳朵：“你看，我只是向你打听一个人，用不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上回我和那个谁聊了几句，我觉得他对我也挺感兴趣的。现在都讲究恋爱自由了，他没对象，又没结婚，问问有什么大不了？秦悦，要不你行行好在中间牵线搭个桥。以后我和他要是成了，送你一个红包？”
秦悦一字一顿：“你做梦！”
她讨厌秦晴有秦晴在的地方，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
虽然秦悦不想承认，但秦晴有些话说得很对，程景明对秦晴是有兴趣的，之前还一直跟她打听秦晴的消息。
不想再细想下去，秦悦：“哥，我走了，你帮我跟妈说一声，我晚饭前肯定会回去的。”
她说完拔腿就跑，根本不管吴钧阳有没有答应。
吴钧阳立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竟然没有追上去。
秦晴诧异：“我以为你的任务是看着她，不让她和程景明碰面。”
吴钧阳暗沉沉的眼睛盯着她：“姓程的不是什么好人，我姑妈不让秦悦和他来往。你是故意接近他气悦悦，还是真的对姓程的感兴趣？”
“你猜？”秦晴并没有正面回答。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想把心思浪费在苏禾母女身上。
苏禾战斗力那么强，背后还有一个苏老爷子没发力。
在不确保自己有能力正面对抗之前，秦晴不想杠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窝里横，互相敌对耍脾气......
吴钧阳：“我猜你是故意的。总之，姓程的不是好东西，你别跟他走太近。”
秦晴扫他一眼，有些意外：“你以什么身份劝诫我？秦悦的表哥？班委？还是我的对手？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高考失败——”
“你太小看我了，而且那样就太可惜了。”吴钧阳后半句声音很小，秦晴压根没听清。
秦晴：“什么？”
吴钧阳深吸一口气，摇头：“什么都没有，我会当做我们今天根本没有碰面，悦悦强行挣脱了我的束缚，因为人流量过大，偷偷逃走了。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晴定定看着他，片刻后一笑：“那就多谢你了，班委。”
随后微微颔首，转头离开。
吴钧阳没动，看着秦晴走远的背影，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堵的不行。
他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才擡步离开。
秦晴最终选了两斤毛线。
她听卖毛线的小姑娘说，织围巾是最简单、最有心意的事。
还说送长辈、送亲人、送老师都可以送。
她寻思宋先生不是她的亲人，但也可以算长辈。
送一条中规中矩的灰褐色围巾，应该还可以。
而且姥姥织毛衣这么厉害，短短几天就织了一件毛衣送给她。
她多多少少也应该继承到了一点，姥姥织毛衣的天赋吧？
只要每天织一小节，十天半个月怎么着都能织出一条围巾来了。
秦晴想的很好，买回去以后怎么饶毛线团就把她给难住了，左扭右扭都扭不过来。
到了后面他选择放弃，直接把毛线放在袋子里，把线头扯出来织。
哪知道几天之后，乖乖巧巧的毛线，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炸毛球。
边上放着的编织棒上，还交缠了一节不明物体。
秦晴看了又看，默默收回目光。
她果然是个没有织围巾天赋的人。
算了，非要干的话，可不可以送宋先生一张满分试卷？
这个她擅长，而且非常用心！
秦晴越想越觉得可行，开始期待起了新学期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