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阮筱音住在一起后，方归廷的生活并没有增加很多麻烦，除了早晨提前一小时起床送小朋友去幼儿园，晚上加班的地方从公司变成了家里。

　　阮筱音不会打扰大人工作，见到方归廷端起电脑时，还会主动把动画片的音量调低，连走路都变得轻手轻脚。

　　方归廷却善于在吵闹的环境中冷静思考。与阮苏苏一起住时，她会把客厅的电视声音放得很响，有时还会笑得很大声，方归廷在书房关着门都能听到。但他并不排斥家里的吵闹声，这样的烟火气息还会使他感到温暖。

　　因此多次看到阮筱音小心翼翼的动作后，他对小朋友说：“音音不用这么拘束，不会打扰到我。”

　　阮筱音坐在地毯上，嘴里还含着半颗糖，她仰着脑袋满头疑惑地问：“爸爸，什么是猪树。”

　　方归廷失笑，把阮筱音抱起来放在腿上温柔地说：“不是猪树，是拘束，就是做事情很小心。”说着他拿着电视遥控把声音放大，“这样不会吵到我的，你正常看动画玩玩具就可以。”

　　“可是小姨说我太大声了。”说着她模仿起阮秋鸣被噪音吵到抓狂的表情，张着嘴巴夸张地双手举高挠头发。

　　方归廷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着说：“因为你小姨的工作太难了，我的工作比较简单，不怕被打扰。”

　　阮筱音对这个解释深信不疑，阮秋鸣在她心中的形象骤然拔高。原来小姨这么聪明，可以做这么难的工作，比爸爸还厉害。

　　周末时方归廷要去公司见客户，他本想把阮筱音送到阮家，让阮珠美照顾一天，但阮筱音委屈巴巴地抱着方归廷的腿不放手，以为爸爸不想跟她一起住了，要把她送回去。

　　方归廷舍不得阮筱音伤心，又想到周末在公司办公的人没几个，就带着阮筱音一起去上班了。

　　开会的时候方归廷让阮筱音乖乖坐在办公室看动画片，并请助理帮忙看着她。

　　这位助理只是总经理办公室的实习生，刚大学毕业，今天来加班也只是负责会议室端茶送水的零碎活。见刚结婚没多久的老板带着这么大的闺女来公司，这可爱的小女孩还和他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再结合最近公司里的传言，助理忍不住想八卦。

　　“筱音，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阮筱音看着屏幕上的动画片，眼睛不眨地点头：“好呀，姐姐你要问我什么。”

　　助理看了看会议室的门，放低音量小声说：“陈总是你......”助理本想问陈庭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这话对 5 岁的小朋友来说太过残酷，她思索片刻后换了个问法：“筱音你有几个爸爸呀？”

　　“我当然只有一个爸爸。”阮筱音的视线从动画片上转移，转身指着会议室里的方归廷说：“叔叔是我妈妈的好朋友，然后他们结婚了，叔叔就变成了我的爸爸。妈妈只能和一个人结婚，我就只能有一个爸爸。”

　　这个逻辑...很合理。助理恍然大悟，并在脑中补出一部爱恨情仇的大戏。

　　老板和老板娘本来是好朋友，但老板娘嫁给别人并生下女儿，伤心欲绝的老板只能抱憾出国。但老板娘的第一段婚姻破碎，老板兴奋归来迎娶白月光，并心甘情愿做了便宜爹。

　　助理忍不住在心里给方归廷竖起大拇指，原来工作时严肃正经的老板竟然如此痴心，真是好男人！

　　阮筱音的声音把她从臆想中拉回神来，“姐姐，我想喝水。”

　　助理看着小朋友软乎乎的肉脸，忍不住捏了捏，笑着说：“我们公司楼下有一家很好喝的奶茶店，我带你去买好不好呀。”

　　阮筱音马上暂停动画片，满口答应：“我要喝，我们快去买吧！”

　　周末的奶茶店人满为患，助理让阮筱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待，她自己去排队点单。等回来时阮筱音身边已经围了一群小孩子，她正用儿童手表一个个添加他们的微信，俨然一副人气女王的模样。

　　助理越发觉得老板是人生赢家。事业成功，财富自由，爱情圆满，最关键的是继女乖巧且美丽，这样的人生简直就是中了上帝的彩票。

　　方归廷开完会出来，就看见阮筱音正和助理一边喝奶茶一边用平板电脑下五子棋。经过他几天的技术传授，阮筱音都是满脸胜券在握的自信。方归廷看到小朋友时就觉得会议的疲惫一扫而空，他走近揉了揉她的脑袋，等两人下完这局棋后才开口吩咐助理。

　　“小李，你现在打电话确认一下司机是否已经到地下车库，然后麻烦你帮忙送客户去机场。加班时长下周二之前报上来，我来审批。”

　　助理立刻应道：“好的陈总。”走之前她还悄悄朝阮筱音挥手，并用口型说：“下次见。”

　　阮筱音赢了棋很高兴，她笑着把手中即将见底的奶茶举高，兴奋地说：“爸爸你要不要喝，这是姐姐刚才带我去买的！”

　　方归廷配合地弯腰吸一口，然后掏出手机给助理转了 200 块钱，并附言：辛苦了。

　　阮筱音把杯盖打开，捞完底部的最后一块芋圆，又跑到垃圾桶边把空杯子扔掉，最后一蹦一跳地走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方归廷。

　　这张卡片只有普通名片大小，厚度大约两张 A4 打印纸，底色是全白，被人用蓝色水彩笔全部涂蓝，只留了零星几处白色空隙。边缘应该是手工剪裁，歪歪扭扭还有毛边。卡片的其中一面用红笔画了两个叉。

　　方归廷不明所以，以为是阮筱音的手工作品，他漫不经心地问：“这是什么，音音的画吗？”

　　“这是刚在奶茶店里，一个大叔送给我的。”阮筱音指着卡片蓝色的部分说：“爸爸我好喜欢这个颜色，我也想要这样的彩色笔。”

　　“陌生人送的吗？”方归廷很奇怪，又拿起这张卡片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他刚要答应阮筱音，突然想到什么，背后猛地涌上一股凉意。

　　“音音，你还记得给你这张卡片的人，他长什么样吗？他是什么时候给你的？他跟你说了什么？”

　　刚发生的事阮筱音记得很清楚，她事无巨细地说：“姐姐带我去买奶茶，让我坐在椅子上等，有小朋友过来跟我聊天，大叔就站在我旁边听。他送了我这个卡片，我跟他说谢谢，他就走了。他带了一个帽子，我没看清大叔长什么样，但他有大胡子！”

　　方归廷的心跳像是一把越走越快的钟，他拉着阮筱音的手接着问：“那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跟你说吗？你再想想？”

　　阮筱音被他的神色吓到，咬着嘴唇为难地摇摇头，“大叔什么都没跟我说。爸爸，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方归廷这才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大，让阮筱音害怕了。他低下头努力遏制住内心的恐慌，再抬头时嘴角挂着牵强的笑：“音音没做错，送卡片的那位大叔可能是爸爸的朋友，所以我才问你。这张卡片可以送给爸爸吗，彩色笔等我下班了就带你去买。”

　　阮筱音得到回答后又高兴起来，大方地说：“那送给爸爸了！”

　　方归廷把卡片装进口袋，又重新给阮筱音打开动画片，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并嘱咐她看完这集后关掉动画一起去吃饭。

　　做完这些，方归廷独自走到窗口用力打开窗户，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他的心跳猛烈到快要冲出胸膛，掏出手机打电话时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如坐针毡的几秒嘟嘟声后，电话终于被人接起。

　　“阿廷，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

　　“王警官，有人找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