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起来，别坐在地上，凉。”

　　方归廷把阮苏苏抱起来放在床上，收拾好地上的黑色泡沫，整理好保险箱和柜子，最后蹲在阮苏苏面前，拉着她的手缓缓说：“苏苏，对不起，是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拿走了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阮苏苏看着他的姿势和诚挚的眼神，突然想起那天在阮家的餐厅里，方归廷也是这样蹲下，温柔地帮她卷袖子。

　　那是自己第一次对他真正心动的瞬间吧。

　　想说的话噎在喉咙里，阮苏苏半响才问：“你记得那天在酒吧带走我的事？你承认了？”

　　“我怎么会忘记。你都猜到了，我不想骗你。”

　　“你已经骗我了。”

　　方归廷揉了揉她垂着的脑袋，再次道歉：“对不起，本来想这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没想到先被你发现了。”

　　阮苏苏觉得自己在方归廷面前大概是一张透明的纸，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看清她，而她却要像挖宝似的，苦思冥想才能发现他的一点边边角角，好像过去二十多年自己对他的了解都是假象，真正的方归廷是怎样的？她不明白。

　　“那你知道......”阮苏苏心里还有疑问，她犹豫片刻后试探地问道：“她，音音......”

　　“我知道，我都知道。”方归廷抬起手，用手指抹了抹她颤抖的眼皮，轻声说：“音音是我们的孩子。”

　　阮苏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在工作以外的场合生气是什么时候了，除了面对刁蛮客户和多事领导，生活中她的脾气再好不过。但现在，听完方归廷看似温柔的几句话，她觉得自己心里的火苗突然轰的一声冒了起来，扑都扑不灭。

　　“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你是蒜吗，这么能装！”阮苏苏喊完用力拍开方归廷的手，然后一把推开他。

　　“苏苏，你别激动。”方归廷顺着她的力道坐在地上，“那天我不是想瞒着你，本来打算第二天早上告诉你的，但是半夜突发情况，我不得不走，所以......”

　　阮苏苏明白他不得不走的情况，但这不是理由，他明明可以在自己提出去酒店时就表明身份，也可以在离开的时候给自己留纸条，再不济重逢时也可以告诉自己当年的真相。但他什么都没做，连在发现阮筱音的身世时，都装作无动于衷地骗自己结婚。

　　阮苏苏忍不住继续发泄：“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特别傻特别蠢，可以随便被别人耍的团团转。这段时间你对音音这么好，我本来还很感激你的，没想到你就是以权谋私，徇私舞弊，假公济私！”

　　方归廷被她乱用的几个成语说得发笑。阮苏苏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刚想继续用早已想好的说辞安抚她，却被阮苏苏接下来的结论打断。

　　“方归廷你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结婚，你就是个骗炮的渣男，你是为了孩子跟我结婚的，我不要这样。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坟墓，我还年纪轻轻，不要进坟墓！我们离婚，明天就去离婚，我要离婚！”

　　“苏苏，不要乱说！”方归廷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音量也略微提高。他站起身叉着腰，看阮苏苏的方向从仰视变成俯视，“不要随便说离婚！”

　　阮苏苏觉得两人现在的姿势显得她气势不足，她也起身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方归廷大吼，像只炸毛发怒的宠物猫，“你做错了事你还凶我！为什么你可以随便说话但我却不行，你这是双标，我不服！”

　　床垫很柔软，阮苏苏的动作幅度又很大，摇摇晃晃的像只被大浪拍打的小船。

　　方归廷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又被阮苏苏用力甩开。他无奈地用手虚揽着她的腰以防她摔倒，“小心点，站稳。”又放缓语气接着问道：“我没有凶你，而且我什么时候对你随便说话了？”

　　阮苏苏有理有据：“你跟我说结婚的时候就很随便，没有前奏没有铺垫，一冲动就说了。跟我现在说离婚的时候是一样的。”

　　方归廷气得发笑，他用力松了松领带，然后一把扯下抓在手里，“我不是一时冲动才求婚，苏苏我......”

　　“你不仅骗我，你还凶我，凶我就算了，你还要家暴我！”阮苏苏瞪大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领带，害怕它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的手腕上，“这日子没法过啦！我要离婚！我要回我自己家！”

　　说完阮苏苏就跳下床往外跑，方归廷赶紧拉住她，把她按在自己怀里：“这么晚了不要出去乱跑，你别激动，当年的事，音音的事，我都慢慢跟你解释好吗？”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阮苏苏捂着耳朵在他怀里挣扎，“城里套路深，我要回农村。你快放开......”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住了嘴。

　　方归廷按着她的后脑勺，劈头盖脸地吻下来，狠狠圈住她的舌头吮吸，直到阮苏苏彻底安静下来，闭着眼睛快要喘不过气时，方归廷才慢慢放开她，抵着她的鼻尖轻轻蹭了蹭。

　　“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解释了吗？”

　　阮苏苏知道自己平时是个好糊弄的人，但大事小事她还能分得清。方归廷这是骗婚，是纯纯渣男行为，自己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他，至少要给他点教训。

　　她用力推开方归廷，用手背抹了抹湿润的嘴唇，毫不留情地说：“五千字检讨，不能少一个字，内容必须严肃真实。如果解释得让我不满意，下次就拿离婚协议书来见我！现在我要回家了，这段时间我们先分居！”

　　方归廷眉头紧皱，见她红着脸气呼呼的样子，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火上浇油。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头说：“那我送你去妈妈家里。等我一下，我先去换件衣服。”

　　阮苏苏没回答，哼了一声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扭头不看他。

　　两人驱车回到阮家时，家里正是一团糟。阮珠美拿着一个大包往里塞东西，江大志在给睡眼朦胧的阮筱音穿衣服。

　　阮苏苏刚开门进来就莫名其妙遭到怒吼。阮珠美火力全开，连平时满意到不行的女婿也不放过：“你们两个人干什么去了，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手机是摆设吗，那干脆都扔掉算了！”

　　阮筱音本想跟妈妈和方爸爸打招呼，但被外婆的吼声吓得缩了缩脖子，迅速闭上嘴。阮珠美虽然嗓门大，也经常骂人，但多数情况不是真生气，但这次她是真的发火了，连五岁的小朋友都能感知到。

　　阮苏苏也被吓到，她慌忙掏遍所有口袋也没找到手机，心虚地说：“手机好像落在家里了。”说完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方归廷，小声问：“你的手机呢？”

　　方归廷也想起来刚才吵完架两人急匆匆出门，都忘记把手机带上。他走到正在叠衣服的阮珠美面前，帮她提着边上大包，抱歉地说：“妈，对不起。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这是要收拾东西去哪里？”

　　阮珠美一边装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今晚音音去你们那住，包里放了她的衣服鞋子，绘本，奶粉，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自己回去收拾吧。我和你爸今晚要去医院，你大舅和大舅妈都急坏了，我们得过去给他们帮忙。”

　　“大舅和大舅妈怎么了，生病了？”阮苏苏一头雾水，她晚上刚和阮秋鸣吃过饭，没听说她爸妈怎么了。但看阮珠美这样子，似乎是发生什么大事。

　　“小鸣出车祸了。”阮珠美说着还抬手抹了下红彤彤的眼睛，“说是今晚跟朋友一起吃晚饭，开车回家的路上被运沙石的大卡车别到，她朋友当场就没了，小鸣现在还在急诊做手术。”

　　“什么！今晚出的车祸？我今晚还在和她一起吃晚饭啊。”阮苏苏难以置信，又马上想起什么，抓着方归廷的手颤抖地说：“何颀，我们三个今晚一起吃饭的，然后我先走了，何颀和小鸣肯定是后来一起走的，你快给她打电话，快！”

　　方归廷的眉头深深皱着，他不明白何颀怎么会跟阮秋鸣玩到一起去，但她毕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也是自己公司的员工，方归廷问：“你知道她的号码吗？”

　　阮苏苏使劲想了想，摇头。

　　方归廷只好说：“别急，等我回去拿了手机再给她打电话。”

　　收拾好东西后，方归廷开车带着一家人急匆匆往医院赶，阮珠美示意阮苏苏两人带孩子回去睡觉，她和江大志去医院先看看情况。阮苏苏却心里恐慌，非要跟着一起进医院，方归廷只好独自带着阮筱音先回去。

　　分开前阮珠美嘱咐了外孙女几句：“一会儿早点睡觉，要听话，不要调皮，等我这边事情办完了就去接你。”

　　阮筱音乖乖应道：“我会好好听方爸爸的话，我最喜欢他了。”

　　“不要叫他爸，他不是你爸。”阮苏苏在一旁小声嘟囔，只有方归廷听清了。

　　他转身帮阮苏苏的外套扣上扣子，轻声说：“别生气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阮苏苏一掌拍开他的手，挽着阮珠美和江大志快步往医院的急诊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