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苏坐在方归廷的副驾，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看他黑着脸开车，在一家药店门口停下，然后下车买药，再次黑着脸上来。
方归廷拉开阮苏苏的手，看见她白皙脸颊上清晰的五指印，还有两条不浅的指甲划痕，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拧开新买的药膏，拿出一根棉签仔细帮她擦起来。
阮苏苏大气不敢喘，她觉得方归廷刚跟后妈吵完架，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还是少说为妙，以免被他的火气殃及无辜。
但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胡琴刚才说的话透露的信息可太多了。难道胡琴不仅仅是小三，而方归廷的妈妈在这段三角恋中也有错？原来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也这么刺激。
她的好奇心快要冲破胸膛，不过之前答应方归廷不再多问，她只能把好奇咽回肚子里。
为了避免自己继续脑补，阮苏苏还是想找点话题聊聊，她试探性地开口：“归廷哥，别生气了？”
方归廷没说话，换了一根棉签继续擦药，还边涂边吹气，一阵阵凉风吹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阮苏苏斜着眼睛，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和高挺的鼻梁，她接着说：“把自己身体气坏了不值得，而且生气多了容易变老。今天官司赢了，我们应该开心才对，要不要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方归廷收拾好东西，打开副驾前面的手套箱，把药膏棉签连着药店塑料袋都用力丢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储物柜门，转头看着阮苏苏冷着语气问道：“刚才为什么过来？”
“啊？过来哪里？”阮苏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过来，知道危险不会躲吗，非要过来挨这一巴掌。你没看到胡琴当时已经情绪失控了？还好只是一巴掌，万一她用力推你怎么办？那么高的台阶摔下去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每家法院门口都有很高的阶梯，阮苏苏今早过来时就哼哧哼哧爬了很久，她觉得实在有些难为她这样不爱锻炼的懒惰人群了，看来当律师不仅要脑袋瓜聪明，还要身体好，否则多来几趟法院都要累死。
刚才方归廷和胡琴就是站在阶梯中间的一节台阶上发生争执，被他怎么一说，阮苏苏也有些后怕，万一刚才胡琴一个猛推，她真跌下去滚个几十圈，估计脑浆都要溅出好几米了。
但就算这样，方归廷也不该凶她啊。
阮苏苏不服气地大声说：“我那是着急，怕你被她打痛了，谁让你也不知道躲啊！你这么凶干嘛！”
方归廷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支着额头不说话，阮苏苏也沉默，两人僵了好久。
“苏苏，抱歉......”
“归廷哥，你别......”
几分钟后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方归廷平复好情绪，转头看着阮苏苏，示意她先说。
阮苏苏早已经憋不住，立马吐出一连串话：“刚才我确实做的不对，但我那是太着急了，而且我知道你站在那里肯定不会让我摔下去的。你今天已经生够多气了，就别再跟我怄气了吧。”
见方归廷的表情缓和了些，她再接再厉地说：“要不我带你去买汽水喝吧，音音每次不高兴的时候就要喝汽水，喝完就马上变开心啦，你要不要试一试？”
“橘子汽水吗？”方归廷顺着阮苏苏的话问道。上次带阮筱音去划船的时候，她也是吵着要喝橘子汽水，还一定要老牌子的玻璃瓶装，和阮苏苏小时候真是一摸一样，连喜好都差不多。
阮苏苏把头点得像招财猫的胳膊，“对对对，你要喝吗？”
方归廷终于笑了一声，问她：“把我当音音哄吗？”
“绝对没有。那不要喝汽水的话你想要喝什么，或者吃什么，我陪你一起去买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在胃里放点喜欢的东西真的会开心，亲测有效。”
方归廷想这种方法大概只对小孩子有效吧。也许阮苏苏也没有长大，真希望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一直做个单纯快乐的女孩，只是他的女孩。
他心里动容，一个已经在心里琢磨很久的想法突然间涌上心头。
伸手捏住阮苏苏的下巴，方归廷抬起她依旧红肿的半边脸，凑近看了看，然后低声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你说我这个年纪的男人想要什么？”
阮苏苏怎么会知道三十多的男人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难道饮食喜好也和年纪有关？她不懂，也想不明白。看着方归廷在眼前放大的俊脸，阮苏苏觉得自己心猿意马，脑袋像一团浆糊。
她垂下眼偷偷瞄了瞄他的嘴唇，然后慢慢、小心翼翼地凑上去。
方归廷突然叫她：“苏苏。”
“啊？”
阮苏苏停下移动脑袋的动作，但注意力仍旧在他的唇上。她看着方归廷的薄唇一张一合，然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结婚好吗？”
“好。”阮苏苏呆呆地点头，两秒后突然反应过来，“啊？什么！结婚？”
方归廷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对，我们结婚。”
阮苏苏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快要跟不上别人，她还处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下意识地说：“可...可是我们没有谈过恋爱。”
方归廷说出一个让她意外的回答：“但我们彼此喜欢。”
阮苏苏没被打的另外半张脸也红了，心想他这是在表白吗，但是谁的求婚和表白是在同一时间啊，而且她也没说过自己喜欢他吧。
“谁说我们相互喜欢的。”她低下头拽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
方归廷听到了，他立刻换一个说辞：“好，那我喜欢你。苏苏，我很喜欢你，可以跟我结婚吗？”
阮苏苏的脸更红了，她又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音音不喜欢你怎么办？”
“她很喜欢我。”方归廷肯定地说：“我也很喜欢她，我们结婚，音音就是我的女儿。”
阮苏苏没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她觉得方归廷的意思就是以后他会把阮筱音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再想不出更好的拒绝理由，阮苏苏只能沉默地垂着眼，她觉得方归廷今天是受刺激了，被胡琴这个恶毒后妈搞得乱了神智。
或者是这几年父母去世，再加上遇到了什么她还不知道的意外，所以他才迫切想为自己寻找新的家人吧。
但他还说喜欢自己哎，这肯定是真的吧，否则他不会吻自己，还是两次。
阮苏苏心潮澎湃，心脏控制不住地加速跳动，这种感觉就像高潮时肾上腺素分泌最旺盛的那秒，全世界都安静下来，然后有只大喇叭不停在她的耳边重复播放那句话：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吧......
她的脑子里也有两只小人在打架，黑小人说不行不行婚姻大事岂容儿戏，白小人说答应吧答应吧，反正自己也刚好也有点喜欢他，还打算追他。
方归廷太了解阮苏苏的性格弱点，他不再逼问她要一个答案，转头盯着自己那边的车窗，用落寞的语气慢慢说：“这些年在国外其实挺孤独的，但是心里装着事还有些盼头。今天真的成功了，反而心里空落落。”
这种感觉阮苏苏明白，一直追求的目标突然间实现了，短暂喜悦后迎来的将会是持续空虚和漫无目的的寂寥。
她低着头继续听，方归廷略带苍凉和哽咽的声音像是一鼎沉重的老钟，闷声敲在她心里。
“苏苏，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方归廷没等她开口，自问自答道：“不是我这样的吧，你应该找一个和你一样家庭幸福的人，然后他会好好爱你和音音。”
阮苏苏觉得自己的心又似乎被方归廷的话吊了起来，用绳子紧紧勒住，她疼得快要喘不过气，忍不住打断他：“不是的归廷哥，我没有这样想。”
双手转过方归廷的身体，阮苏苏看见他马上要滚落的一颗眼泪，她心里的白小人立刻一拳打倒黑小人。反正她当年都一冲动生下孩子了，应该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儿了吧，对比之下一冲动结婚好像也没什么。
看着方归廷眼中自己的倒影，阮苏苏难得严肃地说：“我们结婚，以后我和音音就是你的家人。”
方归廷露出惊喜的神情，向她确认道：“你想好了吗，不用勉强答应我。”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阮苏苏笃定地说：“我们结婚！”
“苏苏，谢谢你。”方归廷的语气如释重负，他抬手深深抱住她，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
阮苏苏也很激动，她埋头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刺激情绪中，因此也没有看到方归廷立刻收起的落寞和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