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潮此时感受到屋子里满满当当的，站满了死去的双生子姐妹。◎
江逸潮从孟秋然手里拿过铁钉, 翻来覆去的观察：“镂空的地方还有文字，看不懂，但应该是用做仪式的, 搞这么大排场，要做什么？”
黄茹雨原本被江逸潮放在一旁的石凳子上, 听见两人说话拖着脚步劳累的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这个东西, 你认识吗？”孟秋然问。
黄茹雨在看见铁钉的刹那间, 呼吸停止, 她嘴唇微微颤抖，黑色的眼泪从眼眶缓缓流出。
孟秋然从她的瞳孔上看见了一个蝴蝶的影子，紧接着蝴蝶消失，黄茹雨黑漆漆的瞳孔突然映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吓得孟秋然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在江逸潮的胸膛上。
江逸潮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孟秋然不语。
黄茹雨的身体里有东西，那些蝴蝶没有离开她。
黄茹雨呆呆地看着孟秋然，询问道：“姐, 我是吓到你了吗？”
“没有, 你刚才怎么了？”孟秋然问。
黄茹雨摇摇头, 擦了把眼泪：“可能是眼睛感染了吧, 话说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过刚才看得时候感觉到头疼。”她指了指自己脑袋顶, “我觉得这里像是被东西穿进去了, 钻入, 骨头都出现了一个大洞。”
她边说似乎也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呼吸也越发困难。
孟秋然摸了摸黄茹雨的脑袋：“你别乱想, 不会有事的。”
铁架子和钉子立在原地, 除此之外空旷的厅堂内没有其他可疑物品, 但从结构来看，铁架子是祭台，然后负责仪式的人坐在两旁。这根本不是什么祠堂，应该是一处神秘的虐杀地点，与水镇自古以来的信仰有关。
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人们总有奇奇怪怪的信仰，一是为了统治，二是拥有感情寄托。但这种祭祀活动并不像是古代的河伯娶亲，反而如同商代的活人祭祀，纯粹是为了祭祀和祈福而举行的残忍典礼。是什么能让水镇村民灭绝人性，做出如此可怖之事？
孟秋然觉得越来越奇怪。
而且一般来说，靠水的村镇会信奉龙王或者大鱼，建造鱼骨庙来祭拜水神，期待出海不予顺利。然而这个洞穴是建在地下的，对象是双生子，和河水半点都不搭边。
特殊的信仰造就了诡异的村庄。
江逸潮打断正在思考的孟秋然：“又有蝴蝶了，那扇墙壁应该有个隐形门，我去找找，估计还有东西。”
江逸潮也没刚才那么害怕了，毕竟中国人有句老话：来都来了。
“小心点。”
江逸潮顺着墙壁一点点摸索，他没有告诉孟秋然，刚才他听见了隐隐约约的风声和女人哭泣的声音，这里肯定不可能有人，所以要么墙后面是大量的鸣女，要么是惨死的鬼魂。
从刚才黄茹雨的描述中，江逸潮猜想那应该就是虐杀双胞胎女童的刑具，而且那铁钉子是成双成对的，除了刚才吊在架子上的，地上也有一个。
所以，这里应该会有冤魂。
他扒拉了半天，突然找到了一条缝隙。
“在这儿！”江逸潮喊道，“过来看看。”
他手指扒着缝隙，但使不上力气，打不开门。
孟秋然走过来，上上下下拍了拍这空心的墙壁，然而两人还没有进一步商讨如何打开折扇门，忽然只听一阵阵震动，门竟然自己缓慢的向内打开。
像是在欢迎三人的到来。
孟秋然拦住准备进去的江逸潮：“不会是陷阱吧？”
江逸潮从旁边找了个小石子往里一丢。
“啪！”
然后安安静静。
没有《古墓丽影》里的怪事发生。
没有突如其来的钢钉和箭矢。
很安全。
火光无法照亮幽暗的房间，黑暗让人感觉这里是地狱的出口。
黄茹雨缓缓地走到门口，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还没等孟秋然制止，她茫然地一只脚踏入其中。
突然。
屋内亮起幽绿色的烛火，像是江逸潮小时候在农村见到的鬼火。荧绿色的光亮让屋内瞬时变得更加诡异，就连孟秋然的脸颊也被火焰照绿了。
这个房间甚至比刚才的平台还要宽阔，四面墙壁上是一个个黑色小凹槽，凹槽里各摆放黑色木盒。比起古代悬棺，这玩意更像是医院停尸房——装着尸体的抽屉，可以被随时拉出来检查的那种。
“要打开看看吗？”孟秋然问。
不作二不休，江逸潮自告奋勇：“来吧，咱们这又不是什么古墓历险记，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诈尸。”
孟秋然今天被吓得次数多了，也想着来都来了，点头道：“我和你一起。”
四面墙共计五十个抽屉。
——吱咔。
江逸潮先拉开第一个，确实是一具森森白骨。
这白骨杂乱的堆着一堆，看起来葬入的时候，肢体可能已经不完整了。从骨架来看，应该是一具年幼的女尸，不超过十岁。孟秋然在棺材内翻找了一会儿，借着莹莹的绿光，将女孩的头颅取出去。
她轻轻掸掉了骨头上的灰尘，垂眸看着这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你们需要报仇的话，我会帮你们的。”
女孩头顶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窟窿，一直延伸至口腔上颚，看形状应该就是铁钉。
“真他妈的残暴！这和当初那些农奴也差不了什么了吧！”江逸潮怒骂道，“这还是个小孩，还不如一抹脖子呢！都他妈的什么人啊！”
孟秋然不说话，把头颅放了回去，又拿起大腿骨来看。腿骨上有被硬物刮过的痕迹，她分辨不出来是活着的时候遭受刑罚，还是死后被人虐待。
她数了数棺椁内的白骨数量，眉头微皱。
虽然不是学医的，但可以看出来脊椎和手臂少了几块，脚趾和手指也不全。
“骨头呢？”孟秋然自言自语。
“会不会被人拿走了？”江逸潮问，“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棺椁被一个个打开，全部都是未成年双生子的尸体。
但都缺少了身体的某一部分。
没有特定的规律可循，有的是少了手脚，有的少了脊椎，她们如同被挑挑拣拣的一块肉，好像被别人随便拿出了几块扔了或者送人了。
但无一例外的是，头颅上都有那个钻深的大洞。
屋内安静，再也没有哭泣声。
好像这一屋子的尸体都等待着孟秋然和江逸潮把她们所遭受的酷刑公之于众。
两人看完了两面墙璧，江逸潮哀叹：“我是真的不想看了，越看越难受，要是被我找到是谁做了这件事，我一定会杀了他们的！他们自己就不会觉得很残忍吗，就这样还算供奉神明，下地狱吧！”
“他们还真不会。”孟秋然说，“你记得那个老人的话吗，她的眼神看不出来仇恨，只有失去女儿的哀伤，就像在说可以选其他人的女儿，为什么要选她的。”
孟秋然又拉开了一个棺椁。
空的。
他微微一愣。
忽然，屋内席卷一阵阴风。
明明没有出口，哪里来的风？
在她碰到这个棺椁时候，烛火剧烈闪烁，如同有个不听话的孩子调皮的吹弄着。
三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摇摇晃晃。
黄茹雨呆呆地看着墙壁：“那个，那是什么？”
江逸潮回头，突然发现，墙壁上竟然从又多出了一个影子！
一个矮小的影子！
什么情况？
难道是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小女孩。
“姐，怎么回事？”
还没等孟秋然回答他。
下一秒，影子越来越多。
四个、五个、六个……
越来越多的小女孩影子出现在墙壁上，她们手拉着手，影子填补着光亮的缝隙。
密密麻麻，站成一排。
她们不哭不闹，好像就站在孟秋然三人的对面，淡然的凝视着他们。
气温越来越低。
直到一堵墙的下半部分被影子填满，变成了一片黑暗，这里的影子树都数不过来。
墙壁透着彻骨的阴冷，与屋内火焰燃烧的温暖对冲。
这些都是死去的女孩吗？
然而，物理上，空荡荡的房间内仍然只有她们三个人。
除了墙壁上的影子，这间屋子和她们刚进来时没有任何异样。
但，江逸潮此时感受到屋子里满满当当的，站满了死去的双生子姐妹。
孟秋然沉静的看着墙壁，又看了看手中的棺椁。她把棺椁礼貌的放了回去，说道：“抱歉，我们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凭空长出的影子没有动。
依旧站在那里。
孟秋然又问：“那我们可以继续吗？”
突然。
“——咚！”
其中一个棺椁发出声音。
孟秋然眉毛微微一皱，她没有轻举妄动。刚才翻遍了棺椁都没有动静，现在是怎么了？
“——咚！”
又是一声。
好像有人被关在了棺材内，有气无力的敲打着等待好心人将自己救出去。孟秋然缓缓靠近那个发出声音同时微微颤抖的棺椁，问道：“是你吗？”
“——咚咚咚！”
里面的东西越来越激烈，在挣扎，在咆哮，在急切的等待有人将她放出去。
江逸潮跨步在孟秋然面前说：“我来，你让开点，不安全！”
江逸潮深吸一口气：“我要放你出来了，你不要伤害我们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他心中默念了几句阿弥托福，缓缓将棺椁拉开一个小缝隙。
突然，一只黑色蝴蝶从棺椁内飞出。
崭新的，漂亮的，黑色翅膀散着彩虹般瑰丽旖旎的色泽。它围绕着江逸潮转了一圈，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像在等着他继续拉开棺椁。
江逸潮手微微颤抖，一点点将棺椁从墙壁的长方形黑洞中往外扯，没有更多的蝴蝶飞出来了，取而代之的一只只蠕动的黑色毛毛虫。
它们身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白色眼睛，咕叽咕叽沿着棺材攀爬。
江逸潮倏然撤手：“什么东西？”
□□已经腐烂成白骨，白骨上密密麻麻趴着蠕动的毛毛虫，它们不吃树叶，一点点啃噬着白骨，把白骨啃食出一个个洞。在见到微弱的光亮后，毛毛虫停止了自己的进食行为，齐刷刷扭头看向江逸潮。
它们太小了，江逸潮看不清一个虫子的五官，但他知道它们一定是盯着自己。
然后，张开嘴，发出少女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内，所有棺材都开始发出“咚咚咚”的响动。
黄茹雨吓得几乎要晕过去，她抱着孟秋然忍不住的哆嗦。
孟秋然想通了。
这是鸣女。
鸣女和普通蝴蝶的区别在于，它们是从尸体或者说人类身上长出来的。
它们，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就，不写第二个番外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