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年拿起通行证, 垂下眼，指尖搭在边缘轻轻摩挲。

一阵风吹来, 将庭院里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黎越朝围栏那边望去, 看到后面的花丛，突然出声：“这里以前种过玫瑰，后来拆掉了。”

温书年顺着黎越的视线望去，问：“黎越老师以前来过？”

“嗯。”

以前这里是一片白玫瑰花园, 每次打开窗户, 都能闻到白玫瑰混合茉莉的香味。

那时候小洋楼里还不是烤面包香味, 而是各种各样的颜料气息。

画室总是有一种特殊气息, 刚开始时候不喜欢这个味道, 后来次数多了, 闻不到颜料味, 反而变得不习惯。

黎越从口袋摸出烟盒, 拨动打火机。

烟头被点燃, 黎越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个陌生的小花园。

不管这个花园被改造成什么样, 他还是记得这里最初的模样, 清楚记得每一处的摆设。

黎越突然喊了声：“小年。”

指尖上夹着的烟还在燃烧，黎越垂眼, 视线落在烟头上, 问：“人死了之后会去哪？”

庭院变得安静，温书年低头，握着勺子在杯子里轻轻搅动。

直到手上动作停下来, 温书年将勺子放到盘子上, 落下一声清脆声响。

“死了之后会去哪？”温书年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似乎难以理解, “我也不知道。”

死亡似乎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温书年端起茶杯，轻声道：“不过我认识一个医生，他告诉过我，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温先生，这些都是幻觉，您的家人已经去世了。」

心理医生的话环绕在耳边，温书年浅浅笑了下。

“会慢慢放下的。”

*

两人离开甜品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黎越回到公寓时，看到宋空山和助理都在客厅里，旁边还放这样一个大箱子。

箱子里装着高定礼服，宋空山一边整理，随口问：“下午去哪了啊？”

“出去写歌。”黎越摘下帽子扔在沙发上。

宋空山将配饰拿出来，问：“写得怎么样了？”

黎越半靠在沙发上，眉头紧皱，说：“不顺利。”

这次新歌还是没有灵感，都已经把温书年找过来了，写出来的几个版本还是不满意。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放松就行。”宋空山拿出一套礼服，“今天刚送来的新衣服，你去试一下。”

送来的礼服都是西装，换来换去风格都一样。

“就这套吧，腰身那里稍微改一下。”最后宋空山选了一套黑色的，让助理拿去给服装师改一下。

宋空山：“下周就给你安排了一天生日活动，不过那天行程有点赶。”

黎越每年的生日会都很隆重，今年也不例外。

大粉那边组织好了各城市的大屏应援，又因为黎越常住海城，这次海城市中心的广告屏全被粉丝预定了。

虽然是庆祝生日，不过还是和工作一样。

宋空山将活动流程给了黎越，说：“你好好准备一下，下周我来接你。”

黎越的生日会活动定在周六晚上七点。

从周六白天开始，市中心的广告屏陆陆续续换上了黎越的海报。

不同地段的广告位，价格也不同。有的广告屏包天价格便宜，早早就换了广告，黄金地段的广告屏贵一点，晚一点才轮换。

到了傍晚时，所有广告屏都更换完毕，整个海城市中心都是黎越的海报。

【#黎越生日#市中心打卡！太幸福了吧，一整个路口都是黎哥！】

【#黎越生日#火速赶高铁来海城！路口要挤死了，好多拍照的，这就是黎哥牌面！】

不少外地粉丝赶来海城，中心街那边全是黎越的粉丝在打卡拍照。

生日会的现场也一片热闹，有邀请函的粉丝早早赶来，就连录制现在外面也有不少粉丝，互相交换无料应援。

【人在二号门口！姐妹可以来找我领无料！】

【大家都好热情啊，被投喂了好多周边】

场馆外面成了小型粉丝聚会，录制现场也一片忙碌，观众席都已经坐满。

虽然预留了一部分座位，不过现场座位还是不够，一些拿着特殊通行证的媒体记者只能在过道后面站着。

后台处，黎越已经做完造型，在四周扫了一眼，没看到温书年的身影。

“黎越老师，可以上台了。”工作人员提醒。

黎越点头，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缓缓走上舞台。

无数镜头对准黎越的身影，聚光灯打在他身上。

当黎越出场的那一刻，台下粉丝一起喊出了名字——

“黎越！黎越！”

*

生日会流程都是固定的，黎越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过程熟练，在面对主持人的提问时也游刃有余。

“我们都知道黎越老师是个工作狂。”主持人握着话筒，对着镜头笑了一下，“今天是黎越老师的二十九岁生日，黎越老师考虑过感情生活吗？”

黎越的感情生活一直是外界关注点，现在的黎越是乐坛顶流，事业有成，所有人都好奇未来那个能嫁给黎越的幸运儿会是谁。

这些年黎越更是一点绯闻都没有传出来，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大众就更好奇了。

黎越淡淡道：“事业为准。”

主持人对这个回答也不意外，又继续道：“黎越老师说过没有喜欢的人，那黎越老师心里有没有比较重要又特殊的人？”

这个问题超出了提问范围，黎越朝台下望去，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宋空山正在朝自己摇头。

黎越一直是单身人设，有很多女友粉。对于这类感情相关问题，最好全部否定。

黎越望着观众席，说：“那应该是我的粉丝们。”

台下顿时一阵欢呼声，是粉丝的尖叫。

之后主持人又提问了一些，倒是没有再超出范围，只问了工作相关，还有新电影的一些事情。

除了采访环节，还有一个特殊的神秘环节。

主持人神秘道：“其实今天粉丝也给黎越老师准备了礼物。”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舞台后面的大屏幕不断变换，在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是粉丝剪的，刚开始是黎越入圈第一年的视频素材，一年一年往后面推进。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素人，到乐坛顶流。

黎越看着屏幕上不断变换的画面，眼眸里一片漆黑，灯光打在他脸上，辨不出神情。

“这个视频是一位老粉丝做的，九年时间一直都在。”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粉丝的陪伴就是最好的支持，特别是早期刚入圈的时候，那些粉丝一直默默支持黎越。

“黎哥生日快乐！”

粉丝声音从台下传来，黎越朝观众席望去，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应援灯牌。

九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除了最开始那一两年比较艰难，后面都是一帆风顺。

顺境期的时间过得很快，几乎在他脑海里没有留下多少印象。

唯独一开始的逆境期，第一次站在大舞台、第一次去录音棚、第一次站在聚光灯下……

无数个第一次，深深印在他脑海里，消磨不去。

一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初在地下酒吧驻唱的那段时间，也记得自己躲在租房里写歌的日子。

更记得池念陪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黎越缓缓抬眼，触目所及是一片耀眼的镁光灯，流光溢彩。

伴随着回忆，似乎又闻到了空中飘散的茉莉玫瑰香味，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这个香味也再次提醒他，池念死了。

*

生日会结束后，现场人员还没有散去。

黎越给现场的粉丝签名，助理在旁边拿着手机拍花絮视频，也有一些媒体记者想过来采访。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黎越才结束了所有的工作，回到后台。

推开门时，看到休息室里坐着一个身影——

温书年背对着门口，正在摆弄怀里的一束茉莉玫瑰，旁边桌上还放着一个小蛋糕。

听到动静声，温书年回头望来，脸上浅浅笑着：“黎越老师。”

黎越进到休息室里，关上门，说：“还以为你没来。”

“黎越老师的生日，我当然会来。”温书年将怀里的花摆到桌上，“不过我来得迟，没座位了，只能待在角落里，黎越老师应该看不到。”

温书年又把那个小蛋糕提过来，放到黎越面前，笑着：“送给黎越老师的蛋糕，祝黎越老师生日快乐。”

蛋糕很小一份，黎越伸手接过来，认出了包装盒上的标签，是上次他带温书年去的那家甜品店。

是甜品店，也是池念留下来的那家画室。

可能是因为又想到池念，黎越将蛋糕放回桌上，眼里一片深沉，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黎越老师好像不开心？”温书年似乎察觉到了一些，“是怎么了吗？”

黎越从烟盒里摸了根烟，自顾自点燃。

许久过后，才出声：“我有个朋友。”

温书年安静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黎越侧头，对上温书年的面孔，说：“他说每年会陪我过生日。”

两人之间距离比较近，又是封闭的室内空间，烟味都朝温书年那边飘去。

温书年忍不住低头咳了几声，问：“今年没来吗？”

黎越嗯了一声，说：“爽约了。”

爽约了四年。

温书年：“可能是工作太忙了？明年的生日还会再来的。”

黎越没回答，看着烟雾一点点飘散。

一个死人，是不会赴约的。

休息室里气氛有些僵硬，温书年将蛋糕拆开，插上蜡烛：“今天是黎越老师生日，要许愿吗？”

今天的温书年没戴眼镜，黎越望着温书年的侧脸，眼前的青年逐渐和记忆里的小少爷重合在一起。

温书年捧着小蛋糕，递到黎越面前：“黎越老师点蜡烛，许愿。”

黎越看着那个没点燃的蜡烛，只是说：“没有愿望。”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除了池念。

黎越视线缓缓上移，对上温书年那双温柔的眸子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温书年放下蛋糕，淡淡道：“生日太久了，还没到。”

“生日愿望想要什么？”

温书年笑着：“我的愿望太多了，黎越老师是要帮我实现愿望吗？”

“嗯。”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有一个愿望。”温书年低头看着面前的蛋糕，眼眸一片漆黑深沉，“希望二十三岁生日那天，我喜欢的人在我身边。”

温柔男声消散在空气中，当他再抬头看向黎越时，眼里的喜爱再也藏不住。

“和我的家人，一起陪我过生日。”

他的父母，还有大哥……

他们会一起陪他过二十三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