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还在继续, 风声越来越大。
别墅庄园里，黎越站在收藏展柜前, 看着柜子里展放的古董手稿。
不管是草稿原件还是随笔日记, 每一份古董手稿都被保存得很好，旁边还摆放着小标签，标注信息资料。
整个房间都是和音乐相关的古董收藏品，像是一个小型的收藏馆。
旁边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留声机, 温书年来到书柜前, 从上面挑了一张唱片, 放入留声机。
温柔女声从留声机里传出来, 是一首上个世纪的经典老歌。
时间似乎都变得慢了下来, 整个世界变得安静, 就只剩下留声机里的音乐声。
突然, 黎越声音传来：“温书年。”
“嗯？”温书年回过头。
黎越低头看着手机, 问：“手机有信号吗？”
“怎么了？”温书年从口袋拿了手机出来, 看了一眼屏幕顶端，没有信号。
两个人的手机都没信号, 黎越来到窗边, 拉开窗帘一看，外面天空暗沉一片, 雪势很大。
明明之前雪地上还留有脚印, 现在脚印全被覆盖掉。
“可能是因为下雪了，山上没信号。”温书年上前，来到黎越身边, “黎越老师, 我们先回去吧。”
温书年关了灯，两人离开城堡, 朝外面走去。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厚厚一层，通往下山的小道已经被雪覆盖。
温书年来到小道路口，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面前积压的堆雪，说：“黎越老师，我们好像过不去了。”
黎越上前，问：“还有别的路吗？”
“就这一条路，其他地方不方便。”
雪花不断落在两人身上，温书年衣服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天空越来越暗，入夜后的雪山更危险，不能多留。
温书年用登山杖推了推面前的积雪，勉强将前面的积雪推平一点，爬上雪堆。
站在雪堆上，当他朝后面的路望去时，视野里全是白色的雪，已经辨认不出方向。
温书年朝黎越摇头，说：“黎越老师，雪太大了，我们先回城堡里比较好，等明天了再慢慢等人。”
暴风雪覆盖了所有的记号，除非有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带路，外人很难走出去。
两人只能原路返回城堡，温书年紧紧关上大门，将外面的风雪隔绝开来。
“同事知道我今天来山上，我到现在还没回去，他们会来找我的。”温书年的声音响起。
一楼大厅空旷又冷清，这座大城堡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其他活物。
“我去厨房找看看有没有吃的，黎越老师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在一楼逛一逛。”温书年将登山杖放到一旁，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温暖的暖黄色灯光落在温书年脸上，温书年转身，刚好背对着光源，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只要别去地下室就行。”
像是提醒，又像是引诱。
*
黎越失联的第五个小时。
户外一片漆黑，节目组的人聚在别墅一楼，气氛压抑。
暴风雪天气恶劣，外面都天黑了，黎越到现在还没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宋空山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皱。
聊天记录里，黎越最后一次联系他是在五个小时前，说是在山上的庄园里。
宋空山：“如果黎越是在城堡里都还好，等明天雪停了，我们就上去接他。”
导演也点头道：“山上有物资，待在里面最安全。”
他们节目组原计划是下周去山上城堡拍摄，就提前准备了一点物资运上去，现在倒是方便了黎越，可以保证有吃的。
目前最好的情况，黎越还在山上的城堡里，只是因为大雪没办法下山，手机没电或者是没信号。
城堡里吃穿不愁，也有取暖的被子，很安全。
突然，旁边有个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开口：“要是黎越老师不在城堡里呢？”
所有人都愣了下，不敢细想这个问题。
如果不在山上的城堡里，会在哪？
暴风雪的夜晚更危险，待在户外凶多吉少，山上说不定还有野狼什么的……
导演连忙道：“这座山又不大，我们先想办法上山找人。”
这座雪山不是很大，要是黎越迷路找不到下山的路，只要一直往山顶走，就能找到城堡。
宋空山保持冷静，说：“黎越是成年人了，这么大的雪不会乱跑。”
待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外面的暴风雪还没停，一切都是徒劳，只能等明天白天了再上山。
导演又联系了赞助商那边的负责人，想找人帮忙。
负责人已经知道了节目组嘉宾失联的情况，说：“我们在山下安排了巡逻的人，如果有发现会通知你们。”
过来对接的负责人是一个高大男人，身材魁梧，看着像保镖。
导演记得之前的负责人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随口问了下：“换人了？”
“温先生身体不太舒服，不方便出门，这两天由我负责。”
*
暴风雪夜晚并不安宁，呼啸风声不断。
城堡庄园里，温书年将做好的两碗面端上来，“厨房里有面条，随便做了点。”
餐厅的灯坏了，餐桌上点着蜡烛，火光时不时晃动。
黎越来到餐桌边，看了下手机，已经没多少电量，问：“有充电器吗？”
“我没带，库房那边也找过了，都没有。”温书年遗憾。
黎越切换成省电模式，放下手机。
安静的餐厅里，就只能听到窗外不断的风声，还有刀叉和餐盘相碰撞时的清脆声。
温书年还戴着手套，握着叉子，突然轻轻笑了声：“还是第一次和黎越老师一起吃烛光晚餐。”
就算是被困在城堡里，温书年也还是不慌不忙。
“如果能和黎越老师一直待在一起，被困在这里好像也不亏。”温书年放下刀叉，抬眼望向对面的男人。
隔着蜡烛火光，男人的面孔有些模糊。
“要是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尾音逐渐消散在空气中，温书年眉眼弯弯，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晚餐过后，温书年将黎越带到了一楼的卧室里，铺好被子，说：“被子都是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是新的。”
温书年知道黎越的洁癖，床单和被子都换了新的。
“我就在旁边房间，要是有什么事情，黎越老师可以喊我。”
黎越在房间里休息一晚，只是第二天醒来，习惯性拿过枕边手机时，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
没有充电器，也没有网络，彻底和外界隔绝。
光线从窗帘缝隙中透漏出来，黎越来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已经天亮，不过还在下雪。
经过一个晚上的暴雪，院子里的积雪更厚，远处的树林也被积雪淹没。
离开卧室，黎越路过隔壁房间时，看到房间里空荡荡的，温书年已经起床，不知道去哪了。
走廊右边通往大厅，黎越刚准备去大厅，不经意侧头时，突然注意到走廊左边尽头的一扇门。
一楼其他房间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唯独走廊尽头那扇门紧闭着。
不知不觉，黎越来到走廊尽头走去，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长靴踏在地板上，一步一步越靠越近，直到停在黎越身后。
“黎越老师，那边是地下室，不能去的。”温柔男声响起。
这座城堡庄园的主人只把一楼和二楼借给节目组，其他地方都是禁区。
“地下室？”黎越看了一眼房门。
只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这扇门是通往地下室。
“以前不是这样，后来换过门。”温书年笑着，将这个话题带过去，“我刚刚在仓库整理东西，不知道黎越老师醒来了，黎越老师要不要吃点东西。”
黎越还不饿，又看向旁边另一间敞开的房间，说：“里面有电话。”
旁边是一间书房，从黎越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房间里的书桌，上面放着一个老式电话。
“电话？”温书年声音有些意外，进到书房里，看到了桌上的电话。
黎越还在门口，看到房间里的温书年拿起听筒，拨动转盘打电话。
过了几秒，电话似乎接通了，温书年脸上神情变得惊喜，低声跟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不过温书年说的不是英语，应该是当地的方言，外人都听不懂。
直到挂断电话，温书年转身望向黎越，笑着：“电话可以打，不过只能打给镇子里。我跟他们说了情况，他们说会派人来清路。”
“有信号？”黎越朝前跨出一步，似乎是想看一下电话。
温书年上前，扶住黎越手臂，顺势把人带出房间，笑着说：“黎越老师，我们可以回去了。”
黎越：“跟节目组说一声。”
温书年点头，说：“我跟他们说了，镇上的人会帮我们联系的。”
被温书年这样一打断，黎越没再关注电话，回到一楼大厅。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黎越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
别墅里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就算有收藏室，刚开始还有新奇感，到了后面就慢慢失去兴趣。
一楼大厅有壁炉，木柴燃烧，室内暖洋洋的。
温书年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从二楼拿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下来，还拿了几本书过来，给黎越解闷。
“黎越老师，你看过这部电影吗？这个设定集已经绝版了。”温书年拿着一本电影设定集，上面是一些原画设定。
黎越扫了一眼，对这些不感兴趣，眉头皱起。
“他们什么时候来？”黎越声音比平时还要冷一点，失去耐心。
温书年翻书动作一顿，轻声回道：“我再打电话问一下吧。”
温书年放下设定集，顺着走廊来到那间放有电话的书房，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温书年回到大厅，跟黎越说：“刚刚问了，他们说下雪了不方便，要是下午雪停了就过来。”
黎越依旧皱眉，情绪不是很好，不过还能勉强压制住。
没有手机，被困在这个地方，只能一直等下去。
温书年倒是很有耐心，中午时还特意去厨房做了一顿大餐给黎越。
时间过得很慢，黎越回到房间，漫长的等待放大所有的负面情绪，黎越拿过枕头边手机，重重摔在地上。
好在地面铺了一层地毯，手机摔在地上也没什么事。
黎越躺在床上待了一会儿，又还是起身，来到走廊上。
隔壁房间没有人，温书年应该又去二楼了。黎越朝走廊左边走去，来到那间有电话的书房。
电话还放在书桌上，黎越拿起听筒，刚准备拨号时，后知后觉注意到不对劲。
将听筒放回桌上，黎越摸到电话后面的连接线，随手往外拉了一下，电话线轻松被扯出——
是一截断掉的电话线，从中间被剪断。
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
下午三点多，温书年从二楼下来了。
“黎越老师。”
温书年刚走下楼梯，看到了坐在一楼大厅的黎越，连忙过来。
“我从楼上找到的红酒，好几十年呢，黎越老师要不要试一下？”温书年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心情很好。
黎越看向温书年，突然开口：“你再打个电话问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来。”
“好。”温书年将红酒放到桌上，转身又去了一趟书房。
打完电话后，温书年回到黎越这边，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
黎越朝窗户那边望去，外面还在飘着小雪，风声也慢慢平缓下来。
“你确定他们是这样说？”黎越的声音有些冰冷冷的。
温书年像是没察觉到黎越的异常，笑着应下。
黎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落在那瓶红酒上，问：“喝酒吗？”
“好。”温书年起身，去旁边拿了两个玻璃杯过来，还拿了一盒饼干。
黎越看着温书年倒酒的动作，眼中一片冰冷，没有半点温度。
之前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才会发现一些反常的小细节。温书年对这座城堡很熟悉，记得东西的摆放位置。
温书年还在倒酒，将酒杯放到黎越面前，拆开饼干。
不远处的壁炉里燃着木柴，外面下着雪，屋内很温暖。两个人盖着毯子在沙发上喝酒，一切都是那样温馨。
温书年靠在抱枕上，酒意上涌，声音越来越轻：“冬天真好，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黎越摩挲着酒杯，滴酒未沾，低下头时，眼眸漆黑一片。
温书年在旁边喝了大半瓶红酒，像是犯困，摘了眼镜，靠在沙发上慢慢闭上眼，身子朝旁边倒去，靠在黎越肩膀上。
黎越看着杯子里暗红色的酒液，问：“你有秘密吗？”
“黎越老师，人都有秘密的。”温书年笑了起来。
温书年还靠在黎越肩膀上，两人关系已经越界，不过谁都没有开口。
“黎越老师呢？有秘密吗？”
黎越没回答，四周再次陷入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黎越再朝旁边望去时，看到温书年闭着眼，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黎越放下酒杯，扶着温书年的肩膀放到沙发上，动作很轻。
温书年睡得很沉，黎越伸出手，在温书年的大衣口袋里摸了摸，没找到温书年的手机。
黎越皱眉，起身朝走廊走去。
温书年的卧室就在旁边，黎越进到房间里，看到温书年的手机就放到床头柜上。
只是当他拿过手机，发现温书年的手机也没电，附近也没找到充电器。
黎越离开卧室，刚准备去楼上找充电器时，视线在走廊上扫过一圈，又注意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黎越来到那扇门前，推了一下，房门轻松被推开，没有上锁。
打开门，面前出现一条通往地下室的路。
旁边墙上就是开关，黎越打开灯，顺着楼梯往下走，在看清地下室的摆设后，突然顿住。
地下室是一个封闭的小房间，墙上贴满了海报和写真，柜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周边和代言产品……
这些海报写真和周边，全都是同一个人。
这间地下室收藏的全是黎越周边，房间主人是一位死忠粉。
除了周边，地下室中间放着一张宽敞的大床，上面摆着三个木偶，像是一家三口。
地下室处处都透露着诡异，而在地下室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画板，旁边收纳架上摆满了一罐罐颜料。
黎越来到画板前，拿起旁边的一罐白色颜料，认出来这是池念最常用的颜料牌子。
就连架子上摆放的那些颜料，都是按照池念的习惯来排列摆放。
黎越握着手里的颜料罐，不知不觉越来越用力，坚硬的颜料罐边缘印在手心里。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阵轻微动静声。
黎越回过头，看到地下室门口多了一道身影。
温书年站在地下室的台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酒后困倦。
就算是看到黎越出现在地下室禁区里，温书年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异常平静。
黎越看着这张脸，声音冰冷：“你是温书年，还是池念？”
地下室很安静，温书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没有戴眼镜的温书年几乎和池念一模一样，声线也都差不多。
或者说，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黎越老师。”
温书年缓缓走下台阶，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礼貌和温柔。
“我不是说过，不要来地下室吗？”
温书年停在台阶中间，居高临下，看着地下室里的男人。
一声很长的叹息。
像是在埋怨男人的擅自行动，又像是在苦恼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为什么不听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