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厌仰着头, 看着面前的青年，似乎想要说什么。

温书年突然松开手, 半蹲下来, 牵起贺厌的双手检查。

因为之前一直握着餐刀，贺厌手心里还留有被餐刀划过的痕迹。好在餐刀都是特制，并不锋利，就只是留下几道破皮痕迹。

不过温书年还是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又把贺厌的袖子掀上去, 检查手臂上有没有多出来的伤口。

就在温书年检查的时候, 贺厌的情绪有些不安, 知道是自己做错了。

“哥哥。”贺厌的声音里带着讨好, 身子朝温书年那边靠近, 想要抱一抱。

温书年后退避开, 确认对方没有受伤后, 顺势捡起地上的餐刀, 起身来到一旁，随手放到小桌子上。

旁边是一个沙发椅, 温书年坐在沙发上, 揉着眉心。

又是坐飞机又是坐车，温书年脸上带着疲惫, 又困倦。

寂静中, 两人都没有开口。

贺厌依旧缩在墙角，眼中逐渐变得清明，随即有了动作, 朝沙发椅那边靠去。

堆积在地板上的铁链因为贺厌的动作, 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直到来到沙发椅前，贺厌半蹲下来, 将脑袋枕在青年膝盖上，温顺又听话。

“哥哥，对不起。”贺厌主动道歉，“我只是……有点控制不住。”

“我很累。”温书年摘下眼镜。

他不喜欢意料之外的状况，计划被打乱。

温书年低头，看向面前的人，缓缓伸手，掌心落在对方后脑勺。

可能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贺厌的头发有点长，带着一点自然卷，发量很多。

温书年搭在脑袋上一遍遍轻抚，手上动作很温柔，脸上神情却冰冷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书年摸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希望你乖一点。”黑色的皮革手套一点点移动到脸边，连带着温书年的目光也移动过去。

贺厌的嘴唇有些苍白，一整天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

“可以吗？”

虽然是疑问句，温书年的语气却容不得商量。

强势，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贺厌仰着头，在这样绝对被控制的关系中，情绪变得稳定下来，声音沙哑：“好。”

“先去吃点东西。”温书年收回手，将靠在自己膝盖上的脑袋移开，起身想要离开。

“哥哥——”贺厌伸出手想要拦住，只抓住衣角。

温书年停下脚步，说：“我累了，要休息。”

贺厌一点点松开手，看着温书年离开。

卧室外，护工已经在走廊等候，推着一个小餐车，上面都是一些清淡食物。

温书年：“送进去，他会吃的。”

护工推着餐车进到卧室，温书年大步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离开了几个月，他的房间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半点变化，佣人每天都有过来打扫。

一整天都没休息，温书年也没有倒时差，先去床上睡了一觉。

直到一觉睡醒，温书年睁开眼，感觉房间里除了自己，似乎还多了一个人。

漆黑一片的卧室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还多了一道呼吸。

那道呼吸声很弱，就在床边。

黑暗中，温书年撑起身，朝床边喊了声：“厌厌？”

对方没有回答，温书年打开床头柜的灯，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的身影，也不知道在那待了多久。

温书年出声询问：“怎么在这？”

“哥哥。”贺厌睁着眼，将手腕伸过去，“疼。”

贺厌手上的铁链手铐已经解开，不过手腕上残留着一圈红痕。

哪怕手铐内圈垫了一层软垫，在病人失控挣扎时，还是会勒出痕迹。

“上来。”温书年叹息一声。

得到允许，贺厌这才上床，进到被窝里。

温书年往旁边挪了位置，握住贺厌的一只手，帮忙揉着手腕。

也许是因为睡了一个好觉，温书年脸上神情柔和了一些，没有白天那么冷漠，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温柔，礼貌。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钟表，借着灯光，温书年看了一眼，快到零点。

隔着时差，他是刚一觉睡醒，贺厌却是应该睡觉了。

温书年轻声问：“还不睡？”

“睡过去的话，哥哥就走了。”贺厌靠了过来。

温书年伸手拥住，说：“睡醒了我还在。”

在心情好的时候，温书年总是会格外耐心，偶尔也会抱一抱。

不带任何情念，就只是安抚性的拥抱。

温书年摸到后背轻抚，只是贺厌的体型稍微有些大，姿势不是很不方便。

被窝底下，贺厌蜷缩成一团，在安抚下睡过去。

温书年陪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时，又陪贺厌在一楼餐厅吃了点东西。

有了温书年在旁边，都不需要管家监督，贺厌就会自觉吃东西。

不过贺厌吃得很少很慢，温书年也没催，安静在一旁看手机。

微博主页全是和黎越相关的，温书年看了一眼粉丝群，又去看超话。

就在温书年看超话的时候，贺厌停下动作，突然出声：“哥哥。”

“嗯？”温书年还在看超话，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能不能留下来？”

温书年这才抬眼，反问：“我已经在这里陪了你三年，还不够吗？”

贺厌看到温书年的手机，上面一眼就是黎越的照片，一瞬间，情绪变得有些焦躁，濒临失控。

“不够。”

只是当他撞进温书年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时，才刚刚升起的情绪又平复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餐厅变得安静，直到管家来到餐厅，提醒：“温先生，车子已经在外面了。”

“好。”温书年关了手机，起身朝外面走去，披上大衣，准备去机场。

他来得匆忙，回去得也很匆忙。

就只短暂在这里睡了一晚，安抚好病人，然后又要离开。

温书年戴上手套，才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哥哥。”贺厌来到门边，再次询问，“能不能留下来？”

大门敞开着，屋外的冷气吹进屋子里。

温书年回过头，对上贺厌的视线。

贺厌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通透清澈。

此时此刻，那双好看的眼睛眼里满是依赖。

温书年浅浅笑着，给出了答复——

“不能。”

随即，温书年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大门重新被关上，将屋内温暖和室外冷气隔开。

温书年踏上离开的路，对身后的庄园没有半分留恋。

温柔，又无情。

就连撒谎哄一哄都不愿意。

*

温书年飞回海城时，已经是深夜。

晚上正是娱乐八卦活跃的时候，八卦论坛和微博上又有不少新鲜爆料，半真半假。

【#黎越#狗仔拍到黎越和王导一起进出饭店，这是要合作的意思吗？】

王导是圈内有名大导演，刚好又被狗仔拍到和黎越一起进饭店，看起来像是双方有合作。

黎越又是当红歌手，有人猜测黎越是要给王导的新电影写歌，也有人猜测黎越是要在电影里客串。

粉丝自然是控评，否认。

【谢谢，一切以官宣为主】

【营销号请不要带黎越名字，非官宣不理】

虽然控评的时候都是这样回复，不过私底下在群里，粉丝都讨论炸了。

【黎哥是又要写歌了吗！好期待啊！】

【我做个梦，想看黎哥演戏】

粉丝群里都在讨论合作的事情，最后还是群主出来维持秩序。

【群主：还没有官宣的消息，大家不要在外面乱说】

群主是大粉，得到的消息也比普通粉丝要多一些，并没有直接说营销号都是谣言，只说让大家等待官方消息。

粉丝心里也有了猜测，以为是要合作主题曲之类的。

直到营销号那边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说什么王导在准备电视剧，又说黎越转型当演员。

各种各样的消息真真假假，可官方那边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直到一周后，王导终于发了微博，说自己确实在准备新电视剧，很期待黎越的表现。

之后黎越的工作室也点赞了这条微博，算是官宣黎越进组演戏的事情。

【是黎哥要演戏了吗！太期待了！】

【黎哥的大银幕首秀！我绝对刷个十遍二十遍的！】

这是黎越转型演员的第一部剧，哪怕官方连定妆照都没官宣，粉丝都已经激动得不行。

很快，万能的营销号扒出了剧组的备案信息，是一部悬疑电视剧。

演员阵容也跟着扒出来，除了几位老演员，也有新人演员。

光看演员阵容就知道剧不会差，毕竟演员名单里，有一位是出道多年的老影帝。

温书年也在粉丝群里看到了这些消息，没有参与讨论，投身工作中。

直到再见到黎越时，是在摄影棚里。

王导约了场地拍定妆照，化妆室里，造型师过来帮黎越整理发型，化好妆。

黎越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化妆间里有人进进出出，忙碌不断。

离开拍还有一段时间，工作人员看到黎越在休息，于是逐渐变得安静下来，默默离开，不再打扰。

就连助理也都主动离开，把空间留给黎越。

直到有人推开门，打破了黎越的独处状态，一步一步靠近。

也许是某种直觉，黎越突然睁开眼，隔着镜子，看到了温书年的身影。

温书年手上拿着一个老旧相机，放到桌边，笑着说：“是一个道具，他们好像忘记拿了。”

拍定妆照的时候，演员有时候需要拿道具。

温书年主动解释：“总部投了王导的新剧，我过来对接一下金额。”

贺董家大业大，导演们最喜欢找贺董拉投资了。

“不过这里人手好像不够，我就过来帮一把了。”温书年笑了下。

黎越身上还穿着剧组衣服，稍微有些皱。

“恭喜黎越老师的新剧。”温书年俯身下来，慢条斯理伸手，一点点抚平褶皱，轻声问：“黎越老师是主演吗？”

温书年语气就还是和平常一样，就像是随口闲聊。

目前官方还没有发定妆照，番位也没有公开，就只有营销号那边公开了演员名单。

不过阵容上，咖位最大的两个人，一个是老影帝，另一个就是乐坛顶流黎越。

黎越只是说：“等官宣。”

“黎越老师的第一部剧，大家都很期待。”温书年依旧是俯身动作，将衣领整理好。

直到处理完毕，温书年这才起身。

化妆椅旁边就有个小凳子，温书年坐在黎越旁边，看向面前的化妆镜。

因为角色原因，黎越的妆造是成熟型，反倒是衬得旁边的温书年更加年轻。

温书年穿着经典款的西式西装，领带一丝不苟，身上是淡淡的木质香味。

镜片下，温书年的漆黑眸子晦暗不明。

“黎越老师这么厉害。”声音被刻意压低。

隔着镜子，温书年对上黎越的视线，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温柔，又带着崇拜。

仿佛海妖塞壬，在引诱船上的水手。

“一定会是一番。”

*

很快，到了片场拍摄时间，黎越要去拍定妆照。

温书年并没有留下围观，在旁边转了一圈。

片场附近，还看到了黎越的经纪人，在和副导演沟通。

“该配合宣传的，我们肯定宣传，但是其他额外的不在范围之内。”

“剧本这里我们看过了，有些地方需要改的，还是麻烦改一下，不影响剧情。”

因为是黎越的第一部剧，工作室对剧本研究了很久，一些容易引起争议的剧情，还是决定删掉。

副导演没办法，拿着剧本先回去改了。

宋空山一转身，看到了温书年，稍微愣了一下。

不管是第几次看到那张脸，他都会联想到池念。

两个人长得像也不是不可能，娱乐圈也有互相撞脸的明星。道理是这样，可他就是膈应那张脸。

当然，不管心理再怎么膈应，宋空山脸上不会表露出来，笑着打招呼：“温先生？”

“宋先生。”温书年点点头。

“温先生怎么来了？”宋空山问。

温书年：“过来帮贺董看下投资。”

温书年只是一个分部的副经理，就算是投资，也应该是总部那边派人来。

宋空山却是想到自己之前查到的资料，温书年背景很深，是个关系户，疑似贺家本部的人。

要不是因为温书年和池念长得像，他也不会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宋空山敷衍应了声，望向片场。

片场，黎越站在镜头前，快门声不断。

温书年也跟着看向片场，轻声道：“很期待黎越老师的新剧。”

宋空山没有心思闲聊，点了点头。

“大家都很关注黎越老师的第一部剧。”温书年声音轻飘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官宣，如果是一番就好了。”

宋空山没有理会，而温书年似乎也只是自言自语。

没一会儿，温书年便转身离开了。

宋空山还停留在原地，等黎越拍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却是回响起温书年的声音。

如果是一番就好了。

如果是一番……

宋空山不知不觉皱眉，从包里拿出剧本，翻开第一页。

剧本上，演员阵容那一栏——

黎越的名字放在了第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