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遇到？”温书年摸了摸肩膀上的脑袋, “你想有多早？”
“哥哥十八岁的时候。”
“十八岁？”一声短促的低笑，温书年伸手又在贺厌脸上捏了捏, “那时候你多大啊？好像才上初中吧。”
他比贺厌大五岁, 他十八岁的时候，贺厌才十三。
“弟弟，太小了。”温书年的声音带着懒散，像在调侃。
也不知道是在指年龄, 还是在指其他。
“哥哥！我现在不小了。”贺厌加重语气强调。
“是是是, 不小。”温书年顺着贺厌的话哄着, 跟哄小孩差不多。
贺厌生气, 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气什么, 一个人生闷气。
“说不过你。”贺厌起身, 已经没了睡觉的心思, 转身下床。
已经睡了一下午, 贺厌拿过床头柜的水杯, 想去外面接水。
温书年在后面提醒：“外套穿上。”
穿上外套，贺厌来到外面走廊上。
管家一直在客厅随时待命, 看到贺厌已经醒来, 去厨房安排佣人准备餐前甜点。
温书年也下楼了，找管家拿了病例本, 上面有贺厌最近的体检报告。
之前在精神病院的时候, 贺厌严重营养不良，各种各样的药剂打进身体，还被带去试药。
现在养了四年, 贺厌的身体已经回归正常水平, 只是精神上的后遗症还没办法痊愈，依旧没办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 偶尔也会焦躁。
温书年安静看着病历本，贺厌就坐在不远处，低头吃着营养餐。
客厅很安静，两人都各有各的心思。
贺厌握着勺子，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烦恼。
过了一会儿，贺厌突然开口：“哥哥，明天约会穿什么？”
“都行。”温书年还在看心理医生留下来的记录本，
“没有衣服了，明天要买点衣服。”贺厌的声音带着苦恼。
“舅舅没给你送冬装吗？”温书年还以为是贺董忘记准备冬装了，想着让方秘书送一点衣服过来。
等贺厌吃完营养餐，温书年去了一趟楼上的更衣室，想看看还缺多少衣服，到时候让方秘书一起送。
结果一打开衣柜，里面满满都是私人订制。
从夏装到冬装，旁边还有一个柜子里装着晚礼服，各种场合的衣服都准备了。
“有衣服。”温书年打开冬装柜子。
贺厌看着柜子里的冬装，有些挑剔：“舅舅选的，又不是我选的。”
“舅舅选的也不错。”温书年拿出一件外套，对着贺厌的身材比划了一下。
贺董的衣服一般是偏成熟稳重的风格，给贺厌准备的衣服也都是这个风格。
平时贺厌在家也都是穿睡衣，偶尔出门散步，穿的衣服也不挑，有什么就穿什么。
可明天要约会看电影，贺厌就有些看不上家里的衣服。
“明天约会，衣服不能随便穿。”贺厌在衣柜里选了很久，挑了半天都没挑到喜欢的。
一直到第二天，要出门看电影了，贺厌也还没挑好。
“厌厌。”温书年靠在更衣室门口，轻叹一声。
贺厌已经穿好衣服，还在选鞋子。温书年过去看了一眼，都是差不多的颜色款式，挑了一双靴子：“就这双。”
看电影要去海城市中心，温书年拿了围巾过来，说：“外面人多，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
贺厌情况特殊，对陌生人比较抵触，带到人多的地方可能会应激，要时时刻刻盯着。
“嗯。”贺厌温顺应下，微微低下头配合，让温书年帮自己系上围巾。
围巾在脖子上松松垮垮绕了两圈，温书年理了理围巾，不经意抬眼，对上一双满是眷恋的漆黑眸子。
“好乖。”温书年伸手，掌心贴在贺厌脸庞。
又乖又听话，偶尔闹别扭的时候也很好哄。
温书年带着贺厌离开别墅，朝码头走去。
一路上，碰到的陌生人不多。从海岛去市中心是坐私人小船，到了对岸港口之后也有专人司机接送，不需要接触太多陌生人。
只是进到商场之后，陌生人就有些多了。
今天又是《谜团》首映日，商场里不少年轻小姑娘，都是黎越粉丝。
电影院在楼上，在进电梯的时候，贺厌朝温书年那边靠去。
“哥哥。”贺厌靠在肩膀上，呼吸有些沉。
电梯里好几个陌生人，挤在这个冰冷的电梯空间里，头顶的灯光也有些刺眼。
温书年伸手，掌心贴在后背轻轻顺了顺。
两人就站在电梯角落里，当其他人的视线扫过来时，也只以为是小情侣黏糊。
直到电梯停下，来到影院楼层，电梯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去。
一整层楼都是影院，从电梯里一出来，就是《谜团》的单人海报，黎越的面孔出现。
休息区人很多，沙发上坐满了人，都是来看《谜团》首日场的。
温书年已经取了票，握住贺厌的手时，发现冷冰冰的。
牵着那只手，温书年把人带到角落里，轻声询问：“我们回去？”
“不回去。”贺厌低头，脑袋贴在温书年肩上，眼眸低垂。
现在他身上已经出了汗，耳边声音嘈乱不堪，心跳也越来越快，快要喘不过气。
贺厌闭上眼，将围巾取下，嗅了嗅温书年身上的气息，逐渐平静下来。
两人就待在人少的角落里，好在并没有等候太久，到了《差生班级》观众入场的时间。
《差生班级》已经上映好几天，影院里就只有一张海报，观众也很少。
他们的座位是在后排，温书年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
来电影院之前，他只看了《差生班级》的简介，连预告片都没看，就只知道是一部青春校园电影。
也许是本身对这部电影就没有期待，温书年倒是看得很轻松。
大银幕灯光落在脸上，温书年安静看着剧情，不经意朝旁边望去时，发现贺厌一直在看自己，没有看电影。
不管是看书还是看电视，贺厌都没办法保持专注，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现在看电影也一样。
早在电影开场五分钟之后，贺厌就没去看大屏幕，改成看温书年了。
温书年将爆米花递过去，无声询问。
贺厌没有接，低头靠过去，声音很轻：“哥哥比电影好看。”
在面对主人时，小狗可以一直保持注意力。
*
从影厅出来后，温书年拿着手机，在网上搜了下影评。
原本只是随便看的电影，不过《差生班级》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整个剧组，除了楚临洲，其他都是不认识的新人演员。没有校园早恋，也没有夸张的逆袭剧情，就只是普通人的故事，一位好老师和他的学生们。
单看电影质量还不错，就连网上影评也都在夸。
可惜这部电影没什么宣发，温书年也是在网上搜了之后，才发现这部剧是楚临洲投资的。
原本导演想要放弃这个剧本，拉不到投资，也请不到流量演员。最后机缘巧合之下，楚临洲看到了这个剧本，零片酬友情出演，甚至带了投资进来。
楚临洲一个人救活整个剧组，导演也舍不得乱花钱，剧组还是紧巴巴的，宣发也没钱，都是导演自己跑宣传。
定档的时候也不顺利，没能顺利定档，导演也不想延期太久，最后一咬牙，定在了春节档。
除了楚临洲，整个制作团队都很糊，演员也都是新人。
春节档不好闯，又刚好赶上《谜团》上映，《差生班级》前几日票房都比较低迷，影院给的排场也很少。
温书年还在手机上看春节档票房信息，问：“电影好看吗？”
“没注意。”一旁，贺厌把围巾摘下来，往温书年脖子上套。
围巾上还带着贺厌身上的气息，贴在柔嫩的颈间皮肤上。
温书年将围巾稍微拉开一点，刚想跟贺厌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惊喜女声——
“温书年！”
温书年回头，看到是小桃子。
小桃子和朋友一起来逛街的，顺便来楼上买电影票，没想到刚好碰上熟人。
“是看黎哥的电影吗？我没抢到今天的票，只买到明天的票。”小桃子的声音有些郁闷，没能抢到首日的票。
温书年：“我看的差生班级。”
小桃子对这个电影名有点印象，毕竟男主演是老戏骨影帝楚临洲。
只不过其他演员都是不认识的名字，应该是新人，看海报也像是校园青春电影，没有观影欲望。
“好看吗？我还没买票，不知道看哪部好。”小桃子还在纠结。
今天她是和朋友出来玩，心血来潮想看电影。只是《谜团》首日票早就卖光，其他热门电影也都没有好位置了，剩下冷门电影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
温书年点了点头，说：“还挺好的，可以看。”
反正没想好看什么电影，于是小桃子去买了两张《差生班级》的票。
电影院人太多，温书年带着贺厌离开电影院，回到海岛小镇上。
贺厌不喜欢外面沾到的气息，一回来就要去洗澡。
温书年摘了围巾，先去隔壁找到心理医生。
自从贺厌搬到岛上之后，心理医生也一起搬过来，住在隔壁的小房子里，和贺厌当邻居。
心理医生也知道贺厌今天出门看电影的事情，拿出记录本，询问情况：“小先生今天怎么样？”
“人多的地方会出现应激反应。”温书年大概描述了一下贺厌的反应。
特别是在电梯里时，贺厌的排斥反应最明显。
医生点头，说：“逐步训练，先认识附近的邻居，然后慢慢扩大交友范围……”
贺厌对于陌生人非常抵触，也不愿意社交。不过当温书年在的时候，贺厌还是很听温书年的话。
医生的意思是让温书年带贺厌出去社交，温书年却是打断：“医生，我不会一直陪着他，最好换个办法。”
贺厌的依赖性只会越来越强，难以戒断。
温书年缓缓开口：“我说过，我和他的关系不太正常。”
他们是一段不正常的畸形关系，又脆弱不堪，随时可能断开崩散。
房间陷入沉默，许久，医生出声：“温先生。”
“或者，您可以接受治疗？”医生拿出了温书年的病历本，斟酌了一下语气，“接受一段正常的关系。”
*
【#谜团首日票房破纪录#恭喜电影《谜团》！电影首日票房破记录！】
【#谜团黎越#黎越电影首秀，从歌手转型演员，首部电视剧破记录，首部电影也破记录！这就是黎越！】
【#谜团#一刷完毕！谜团是我今年最喜欢的电影了！准备再去二刷找伏笔了！】
《谜团》首日票房破记录，单日票房遥遥领先，热搜榜上好几个关于电影的词条。
【#谜团#预售票房破记录！单日票房破记录！电影史上的又一里程碑，见证历史！】
【#黎越#今天去电影院看了《谜团》，对于黎越我其实不太放心，毕竟黎越也算得上是新人演员，只拍过一部电视剧。没想到在电影院的时候黎越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层层递进的感情变换真的很动人，眼睛里全是戏。很久没看到剧情逻辑和演员演技都在线的电影了，值得一看】
【#黎越新歌#大家快来看《谜团》！不仅能看演戏的黎哥，还能听到黎哥的新歌！主题曲是黎哥唱的！这个电影票钱太值了！】
《谜团》讨论度越来越高，全网口碑都在夸。
一些观望的路人，看到网友都在夸《谜团》，于是也买了《谜团》电影票。
《谜团》在单日票房牢牢占据榜一位置，和第二名甩出一大截。直到上映第五天的时候，票房慢慢稳定下来。
而在票房排行榜上，在一众春节档大制作里，一部小制作电影突然杀出重围，从垫底一路杀到前三。
【#差生班级#强推这部电影！虽然很糊，好吧确实很糊，但是真的很治愈！老师和学生的双向救赎！】
【我就想问问差生班级是谁做的海报？太劝退了吧，看海报还以为又是三角恋谈恋爱，差点错过，这才是我们大多数人的平凡高三生活！平平淡淡，又很感人。】
【没买到谜团的票，随便买了一张电影票，楚临洲演得太好啦，家庭不顺，还被调到了差生班，班上全是一群“坏学生”。突然就想到了以前的高中班主任，那时候我也是个差生，差点被退学，是班主任把我拉回来，一直没有放弃我，一直到现在也很感激当初的班主任】
【推一推《差生班级》，不知道怎么说，很治愈的电影。老师救赎学生，学生也治愈老师，太温暖啦！】
《差生班级》都是路人在推，大部分人连词条都没带，剧组也没钱买宣发，都是自来水，互相推一推。
又因为《差生班级》主演是楚临洲，而楚临洲之前就和黎越合作过双主演阵容的电视剧，现在两人的电影同时撞上春节档，有营销号把两人提起。
【楚临洲黎越打擂台，这个春节档你会选择看哪部电影？】
【一位是老影帝，一位是新秀演员，《谜团》票房碾压《差生班级》】
随着口碑，《差生班级》单日票房越来越高，而《谜团》票房却还是下降。
【到底是谁给我推的谜团？？？我直说了，很烂，真的烂，看得差点睡过去】
【谜团一般，没有网上吹得那么好，至于黎越演技……我只能说歌手还是老老实实去唱歌，别来演戏】
【看完谜团了，我的评价是不如差生班级。网上还吹黎越的递进式演技，一群老戏骨给黎越作配，也没带动黎越这个木头人】
【没人注意黎越的新歌吗？电影主题曲也是黎越唱的，但是这歌很一般啊，不像黎越的水平】
随着全网营销《谜团》的劲头过去，《谜团》的口碑出现了反噬。
黎越工作室里，宋空山看着屏幕上的后台数据，眉头紧皱。
按照现在这个趋势，用不了几天，《谜团》的单日票房就会掉下去，被《差生班级》压制。
偏偏另一个人还是楚临洲，上次拍电视剧的时候黎越就被楚临洲压过一头，名字排在了第二位。这次春节档又刚好撞上，黎越又要被压了。
宋空山想了想，跟黎越商量道：“要不明天你发个微博，给电影打个广告？”
不远处，黎越靠在工作椅上，手里拿着平板。
【#谜团黎越#谜团票房破记录！今年的票房冠军预定！】
营销号的文案都是工作室提前准备好的，不出意外的话，《谜团》会是今年的春节档票房冠军，工作室早就买好了相关预热。
偏偏中途杀出《差生班级》，将《谜团》踩下。
黎越关了平板，起身，说：“微博你们自己发。”
黎越的微博账号一直都是团队管理，黎越很少用那个账号。
离开工作室，黎越来到地下停车场，一个人坐在车里，点了烟。
烟味在窄小的空间里扩散，黎越拿着手机，不知不觉，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熟悉男声响起：“黎越老师。”
黎越看着车窗外，应了一声：“嗯。”
明明打电话过去的那个人是黎越，可黎越却没有主动提话题。
倒是温书年先开口：“前几天去电影院，看过黎越老师的新电影了。”
现在《谜团》的热度慢慢降了下来，都能买到票。
黎越：“怎么样？”
“黎越老师演得很好。”温书年的声音很认真，在电话里分析了一遍剧情。
黎越安安静静听着，突然问：“看过差生班级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才回道：“看过了，第一天没买到票，就看了楚临洲老师的电影。”
“不过，黎越老师的电影是最好的，票房都破记录了。”这道男声一如既往温柔，“提前恭喜黎越老师，一定会是今年的票房冠军。”
黎越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电话挂断后才掐了烟，又在手机上点开影院的单日票房榜。
榜单上，《差生班级》的单日票房越来越接近《谜团》，快要反超。
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所有人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