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酒席结束了，汪爸汪妈还想和姜市长去二轻局继续商讨进程。方菲望着汪波，两人会意一笑说道：“爸妈今天都忙碌一天了，定是身心疲惫，就先歇一下身子骨，养足精神明早再说。”

　　姜市长和众领导挥手和大家告别，汪波把爸妈送回河边的家中休息。

　　午后的阳光很短，大火球坠落树梢，晚霞也慢慢褪去，一轮圆月慢慢升向天空。刘妈门前的素心腊梅今年开得更好，倾斜的枝干早已覆盖住了整个屋顶，满院子里都是淡淡的馥郁清香。

　　方珍珠泡了一壶龙井，把桌子搬到腊梅树下，四人赏月喝茶。

　　刘妈刚刚去小厨房做好了糖炒栗子，用一个小箩筐盛满，也端上了桌子。

　　方珍珠望着汪波说道：“小波你这孩子，你这么做，真让我们过意不去，下午你送两位亲家过去的时候，你们两位新人就该陪同过去的，结婚了，理应住在自家的新房里，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亲家心里也会是欢喜的，咱们这小地方都是这个习俗。”

　　汪波知道方菲是和妈妈一直相依为命的，母女俩一直在一起，他灿烂着一张孩子般的笑脸，望着方珍珠说道：“妈妈，你不要多虑了，我爸妈都是很开明的人，他们俩一直支持我的做法，不干涉我的生活。我知道你和小菲离不开，我本来想邀请你和刘妈同我们一起居住，我们四人一起去河边住大房子，你们就是不愿离开这儿。”

　　方珍珠知道汪波的心思，她这个女婿是爱屋及乌，对她们是一片真挚，她也发自内心说道：“孩子啊，妈妈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这个小屋，从 76 年唐山大地震那会开始，单位里建造了，应付完了那几年的震情，我们从那时候搬进来，到现在已有十几年。说实话，我们已经在这里扎下根了，也不想往你那搬了，你建造的家属院宿舍楼主体工程已快完工了，我们都等着上新楼房呢。”

　　汪波笑着说道：“这倒是真的，内部水电安装了，现在就等着外墙粉刷，最迟也就是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我还想和你们搬到新楼里住在一起。我爸妈还说呢，知道妈妈您的厨艺好，她俩漂洋过海的，指望不上，让我还指望着您吃饭呢。”汪波说着，把方菲倒的茶端到刘妈跟前，说道：“刘妈您看我俩占了你的屋子，把你挤到妈妈屋子里去了，我们是否太霸道了哈！”

　　方珍珠笑道：“我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有一个贴心的小棉袄，现在又多了个军用棉大衣和加厚雨衣。小棉袄再贴心，可是出门在外遇到风寒暴雨，还是要有个遮挡啊！要说这厨艺，你爸妈把你交给了我，就是让你来夸我做饭的，以前小菲夸我，现在又多了个人夸。我这心里想想，都美滋滋地。”

　　刘妈望着头顶上的腊梅花，一伸手，就折下来一枝，插在桌子上的一个小花瓶里，说道：“我巴不得你把我的小屋做新房呢。你看我这小屋，可是宝贝呐，门前有这么一棵大花树，我和方妈挤在一起可好着呢。我们年纪大了，瞌睡少了，晚上可以扯着劲聊天呢。要说这房子，也就是个容身的地方，不关乎大小，住的就是个热乎劲和烟火气。再说了，这里的邻居们在一起都处成了亲戚。我这腿脚也好了，以后就是想到哪，都可抬腿就走，我还要感谢小菲，往后我家小菲交给你，你可不准欺负她。要不然，我和方妈都不会答应的。”

　　汪波庄重地给两位妈妈端茶，郑重宣誓着说道：“今天这圆月和腊梅作证，往后我和方菲的小家，一切以方菲为最高指示。我汪波保证一切听指挥，我保证三全四得，工资全交，剩饭全包，垃圾全倒；出门化妆要等得，外出逛街要陪得，每出发火要笑得，伸出手心要捧得。我爸妈一再嘱咐我，人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婚姻美满。好丈夫都是拿妻子当宝，要真心疼惜才不愧为一辈子，既然走进了同一屋檐下，就要身心相牵，共同奋斗，两位妈妈以后看我们的就是了。”

　　方珍珠微笑地看着面前的汪波，把两个新人的手，紧紧地拉在一起，她释然着说道：“好了，你俩都累了一天了，赶快早点休息吧，我和刘妈也去睡了。”

　　“让我们都好好地，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刘妈也紧紧地抓住了大家的手，笑着站起来，拿起书架上卷起来的一幅宣纸，展开来说道：“刘妈现在身体好点儿，又操练上了原来喜欢的书法，看我送给你俩的自编新婚贺词《花好月圆》。”

　　花好月圆夜，腊梅醉方菲。

　　盈盈握在手，馥郁绕房走。

　　汪洋踏波来，珍视三生情。

　　静望花眠处，只有香如故。

　　此花此枝尽吾好，圆月明月舞翩跹。

　　踏波行船弄潮流，明朝旭日仰天绚。

　　汪波双手接过来这份最为厚重的礼物，看见两位妈妈进屋关上了门，立即拉着方菲的手，进了屋，汪波坏笑着插上了门。随即就将礼物悬挂在床头上方的墙面钉子上面。刘妈的小屋，放进来了一张双人床，剩下的空间，仅能摆开了一张小方桌，汪波把那边的电唱机搬来了，《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又慢慢响起来。

　　汪波把一双鞋脱下来，笑着对方菲说道：“我妈专门交待过的，这还是外祖母出嫁前传给她的。新婚第一夜，新娘子如果踩了丈夫的鞋子，以后一辈子都会把丈夫踩在脚底下，也就是一辈子都能拿捏住。征服住他，以后你就是我领导了，我是甘愿被你收服的，来吧，你就踩吧！”

　　“又是妈妈说的，你这一晚上，都是在妈妈说呀，我都没好意思插上嘴，敢情你什么都是妈妈说呀，我才不信你那些老封建古董呢？亏你还是个海归博士呢？八卦又八婆？”方菲佯装生气，撅着嘴巴，转过身不理他。

　　汪波一把抱起了方菲纤细的腰肢，直接放到了自己的鞋子上，说道：“你就放心踩着吧！我心甘情愿地让你奴役我一辈子呐！我想当老婆奴！”

　　方菲一直在笑，摇晃着的两只脚竟蹬掉了鞋子，汪波慢慢把方菲的身体扳过来，把她的两只脚放在自己的光脚上，两个人随着旋律，又慢慢旋转起来。

　　“小菲，还记得那晚，在剑桥的求婚之夜吗？一样的旋律，一样的圆月，一样的佳人，一样的梦幻。从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是个眼睛里有星星的人，同样也装着山川湖海，以后，我哪里也不用去了，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可我还想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看看这世间的繁华！”

　　“听说你走的是一片灌木丛，慌忙披荆斩棘，不慎丢了剑，后来又经过了一片荒芜的草原，来到绵延的高山前，遇到一个离家出走的，又卖了马，换了点干粮，翻过几座高山。当你衣衫褴褛，在这人间磨炼，终于走到大海边，你要漂洋过海看世界，终于等来了一艘木帆船。你踏波斩浪，可望不可抗，君不见海风浩荡天地摇……”

　　“什么踏波斩浪啊！还浩荡天地摇？”方菲瞪着一双明眸，彻底被他整懵了。

　　“我可不就是你的踏波斩浪吗？我的个傻丫头啊！”汪波说着就把方菲抱到大床上。

　　“妈妈们可就住在隔壁！你个小无赖！”

　　“我不管！今天是我们的节日！”

　　…………

　　瞬间，小屋就像一艘遭受了海啸的小船，几经烈风劈浪，摇晃沉坠，又在风浪里几经驰骋飞驰，打捞淹没，再居延残喘着，慢慢浮上来。

　　月华如水，世界寂静，只有香如故。

　　而在方珍珠的屋子里，两位妈妈就着窗户里照进来的月光，坐在相挨的床上，却在说着心里话。

　　“小波这孩子，真是个心地厚道的，看人看眼睛，他那一双目光里透出来的全是真心呐，这话说得咱们心里都暖烘烘的，还真是来了个踏实的好儿子呢。”刘妈望着方珍珠，她的一张脸映照在月光里，全是幸福的安详。

　　“谁说不是呢？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们这是来了一整个儿子。要说呐，还是亲家两个人真好，能把产业做这么大，胸怀也装得下大地山川。她们就让自己儿子真心对咱们好，真心服侍帮衬咱们，如今这样的好父母，真是很少，让咱俩摊上了。这是上辈子我俩求来的福分啊！我们这可是拯救了银河系！”方珍珠倚着墙，望着月光，发着感叹道。

　　“小菲这下子，我也是彻底放心了，我们这家里，也一下子就来了个顶梁柱，这是双喜临门。”

　　“我看你这个妈，比我还要上心呢？”

　　“我俩可是过了大半辈子了，这女孩子嫁人，可不就是第二次投胎。嫁对了人，一生顺遂，往后这孩子能有一个温暖挚爱的家，事业更会锦上添花。”

　　“要说这婚姻幸福，就只有一个硬性条件，只看这做丈夫的能不能真心疼爱妻子，而不是娶进家来一个符号，或者称谓。”

　　“都说忠厚传家远，人要幸福旺达一代代传下去，还是要有一个优良家风，这也是汪妈汪明珠从自己的幸福婚姻里悟出来的真谛……”

　　“凡是婚姻幸福的，都是丈夫能给出妻子一片天空，看身边的人们，就会知道。”

　　“放心吧，你看小波的眼睛，那可是时时刻刻都长在小菲的身上。”

　　“不早了，咱们该睡了，明早做一顿好吃的！”

　　“嗯呐！”

　　第二天早上，汪爸汪妈精神抖擞，昨天酒席上的一行领导，又坐在市二轻局的大会议室里，继续商讨合资事宜。

　　汪妈汪明珠坐在首席位置上，她摆弄着手里的一大摞资料，指着对面墙上的 PPT 投影道：“姜市长，大家也看到了，我谨代表海外游子为家乡企业献计献策来的，作为利益共同体这一大块，还有待商榷，你们给出的，百分之五十五的比例，这个太重了，我要求降十个百分点，百分之四十五就行。另外，我们会引进来先进技术和设备，前期，会有我们那边的高级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过来，举办培训班，以后就会走上正常生产，销售方面我们根据这边的生产量再待定。”

　　姜市长鼓掌说道：“汪董事长说得太好了！我真是受之无愧呀！你不知道的，有许多国外的家族企业都找上门来，说要与我们合作，他们给出的百分点，都是六十，你这四十五，实在太低了，没有利润空间了，那就取中间数，五十五，你看就这么定了啊！”

　　“就四十五，我只认这个数！”汪妈和颜悦色道。

　　姜市长和二轻局长碰了个眼神，知道她是实在人，都相互点头，算是默认了。

　　二轻局长望着姜市长抛过来的眼神，会意道：“汪董事长，我们一行人，都到你们的集团的各个分厂观摩学习过了，一切都是过硬的。你看新厂址我们也选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开个奠基仪式？也算是正式上了轨道？来个开门红？”

　　“另外，我们会派一个签约总经理过来的，他会长期驻扎到这里，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他会随时和我联系的。另外，公司的技术骨干也会前来观摩指导。”散会之前，她又补充道。

　　“好的，我们将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