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许久，只听得何凛轻轻吐出两个字，便准备起身走开，顾潇突然拉住他的手，顺势坐了起来抱着他，嘴里低声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喜欢你？”

　　何凛沉默着，纹丝不动地任由顾潇抱着，像是一尊毫无感情的，冰冷的石像。

　　良久，他把她的双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放开，很近的距离的看着她微微晕红的脸。

　　“你醉了。”

　　“不要答非所问好吗？”

　　“……”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就在顾潇以为何凛又会用沉默敷衍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从对面的黑暗中轻飘飘地传来。

　　“将死之人，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人不都是要死的吗？”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顾潇的声音轻轻的，却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何凛，人的一辈子很短，我们也许都活不到自然老去，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择任性地活，任性地去喜欢你。”

　　何凛垂下眼，颔首笑了一下。

　　“但是……顾潇，我不能任性。”

　　顾潇咬了咬下嘴唇，两行泪顺着脸颊扑簌掉落，滴在手背上，滚烫，烫得她心都在痛。

　　不知所措间，忽地又看到了何凛左手腕上绕着的项链，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却显得异常闪亮惹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从河边回来之前，他是没有带着这条项链的。

　　何凛注意到顾潇目光的方向，像是下意识般地把左手往身后挪，被顾潇一把拽住，她怔怔地看着项链，又望向他，有些迷糊地笑着。

　　“你明明能有更好的借口，为什么偏偏找了这个？因为你必须要这样才能提醒我，也提醒你自己，不要让我靠近你吗？”

　　何凛抽回手，别过头，脸埋进了阴影中。

　　“你真的醉了……”

　　顾潇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此时酒精上头，头有些隐隐作痛，而且越来越昏沉，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却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几丝慌乱。

　　月上中天，银白色的光从露台那边透射进了房间，清辉泻下，空气中的潮热暑气像是被这清冷的月色中和了，面前人那向来刚毅坚冷的轮廓此时却显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没错，我是醉了，不是傻了……”

　　顾潇蜷起双腿，跪在床上直起了上半身再次靠近了他，轻轻吻上他的唇。

　　出乎意料的是，何凛没有避开，只是微微一怔，愕然地一动未动。

　　这给了顾潇莫大的勇气，索性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贴住了他的身体。

　　顷刻，她感到他的手慢慢抚上了自己的脊背，那掌心的炙热隔着薄薄的 T 恤传递到她敏感的皮肤上，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这一刻被突然激活了，身上像是迅速过了一阵电流，瞬间遍及全身。

　　他的手指自她发间穿过，带着她的身体躺倒在了床上，唇齿的气息灼烈如火紧紧交缠，静谧的夜下，耳边的呼吸声渐渐粗重了起来，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只听到两颗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还在一下一下地，很快地，疯狂撞击着胸膛。

　　顾潇抽出双手，笨拙地解开了何凛的衣服，手掌触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指腹下粗糙的触感，划拉得指尖微微发痛。

　　那些是他的伤疤，她到现在对当时他那浑身鲜血，触目惊心的样子记忆犹新，当时心里那明显的心痛，抑制不住的慌张，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个男人早已在她都不曾发现的时候，悄悄地成了她心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还带着些许湿气的衬衣从他的双肩滑落，她放肆地抱着他，吻着他，舍不得松开一秒，他的手放在她身侧，犹豫不前，竭力地控制着不去触碰她胸前的柔软，他知道哪怕只是轻轻拂过，都会让他当即失控。

　　于是只好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另一手揽着她细软的腰肢，不管不顾地贪恋着她唇舌间这片刻的缠绕的清甜。

　　“唔……”

　　她很低地呻吟了一声，有些冰凉的手再次抚上他的胸膛，停留在了心脏的位置。

　　男人的体温滚烫如火，仿佛下一秒就会灼烧起熊熊烈焰将她吞没。

　　宽松的 T 恤衫很轻易地便被褪去，顾潇本能地一惊，忍不住抖了抖，啊地发出一声很低的闷哼。

　　何凛的身体猛地一颤，一把握住了那只贴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松开了她的唇，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神情怔忡地看着身下的人。

　　顾潇微张着嘴，双颊上晕染的两团绯红仍未散去，而眼中却已然迷离不清。

　　两人都急促地喘着气，注视着对方，都有些懵，不知所措。

　　何凛放开手，翻身下床，迅速地从床边拿起衣服，背过身去穿好，打开门往外走。

　　“对不起……你睡吧，我……去外面守夜。”

　　“何凛！”

　　顾潇突然叫道，坐起来用被子裹住赤裸的身体，看着何凛停在门口的背影，“为什么又要说对不起？你不能对我坦诚一点吗？”

　　何凛低下头，沉默着，他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恍惚间，顾潇似乎又见到了在沙漠中初见他时的情景，此刻她眼前的他和那个时候的他一样，比月色更加清冷不可接近，他从来就是这样吧，一块坚冰。

　　半晌，门关上了，他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她的话。

　　顾潇独自在黑暗中坐了许久。

　　她知道他就在门外的走廊上，不过是隔着一道门而已，却又不止是隔着一道门，这道门开，便有光照射进来，关着，她的世界就只有一片黑暗。

　　就这样，静静地煎熬着，等待着漫长的夜过去，等待着他能再次打开这扇门。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潇套上衣服下了床，走到窗边小心地把打开一条缝隙往外面看。

　　何凛屈着双腿，呈半坐的姿势靠在栏杆上，侧身凝视着远处，面前放着一瓶喝了三分之二的饮料。

　　街道上还有零星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如常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回过头来，看着左手腕上缠绕着的项链，手指摩挲着那个心形坠子，像是在走神。

　　“云念，我该怎么办......”

　　夜很静，静得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顾潇突然不知如何是好。酸楚，失落，悲伤，交织在一起如洪水猛兽席卷而来，心里的空落像是被刀绞那般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怅然地关上了窗，正要回过身，就感觉太阳穴上倏地传来金属的触感，她心中猛地一跳，是枪口！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身后传来一个男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我知道你听得懂，想活命的话就带上资料跟我走，不准惊动外面那个人。”

　　男人说的是“鱼鹰”的语言。

　　“鱼鹰”果然找到这里来了，昨晚何凛的感觉是正确的。

　　想到这，顾潇一动也不敢动，只得点了点头，又用手指了指桌子那边示意要过去拿，男人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松，拖着她往书桌那边挪动。

　　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桌子上的东西也看不清楚。

　　男人问道：“是哪个？”

　　顾潇嘴里发不出声， 指了一下电脑旁边，那里还插着 U 盘。

　　这时，电脑屏幕突然亮起，男人一看，面露喜色，正要伸手去拿，突然砰地一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飞来一颗子弹，刚好打男人的手边，如果他缩回慢一秒，这只手便废了。

　　男人骂了一句什么，抬头看去，门开了，却不见有人进来。

　　正疑惑，屋子却突然间亮了起来，一瞬间的强光刺眼，男人本能地眯了下眼，就这不过半秒工夫，何凛不知道从哪里闪身冲了过来，飞快地将顾潇一把扯开。

　　“躲起来！”

　　然后，房间里又立刻陷入了黑暗。

　　大概是发觉了房间里的动静，露台那边悉悉索索地一阵响动，又有两个人爬了上来，对着屋子里一顿扫射，却什么也没打中。

　　这个时候，碍事的黑暗反而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色。

　　顾潇尽量猫低了身子，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角的位置，伸手从枕头下抽出枪拿在手上，贴着地面躲进了床底，趴到地上往外看，只见那几双脚在黑暗一片的房间里如履薄冰地移动，一回头，只见何凛也蹲在墙角，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行军手电，用手掌捂着探照头，打开，快速抛了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凌乱的枪击声，震耳欲聋。

　　顾潇死死地捂着耳朵，待枪声停止再看过去的时候，何凛已经不见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拳拳到肉的激烈打斗声，枪被踢落掉在地上的声音，同时还伴有时不时的惨叫声。

　　“Shit，什么都看不见，人到底在哪里？”

　　“先别管了，拿了东西走！”

　　那几个人狠狠地咒骂着，吃了亏已然气急败坏了。

　　顾潇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担心何凛一个人不能对付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却又不能贸然冲出去，更不能大喊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只会给何凛添麻烦。

　　这该怎么办呢，心急如焚。